第二天一早,兩位婆婆來找李赦容他們,新九似乎睡覺沒蓋好被子,醒來就著涼生病了,發了高燒,頭昏眼花,說話糊里糊塗的,但是李赦容知道,是因為她給他擦身擦了一半,就被江嵃抓了出去,新九這才受了涼。
寨子裡的年輕姑娘們喜歡他,紛紛拿了一堆消炎藥退燒藥來給他吃,李赦容覺得新九酒Jing還沒代謝出去,不敢給他吃,只能說明情況並婉拒。她給新九蓋好了被子,灌了很多水,再搭上一條毛巾,才依依不捨地離開茅草屋。江嵃心裡不是滋味,但是大白天的,長輩都在,他也不能再造次鬧事。
總之,新九病了躺在床上,他是全世界最高興的人。
歌王婆婆牽著李赦容的手,走回了那個放著木鼓的廣場,那木鼓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都包漿了,李赦容好奇地上去摸來摸去,問那歌王婆婆:阿婆,這木鼓有何神奇?為什麼能解我的降頭?
歌王婆婆卻笑而不語,從腰間拿出一把小小的短刀,拔了刀鞘,問在場的小伙子要了一杯烈酒,用烈酒把刀刃擦洗消毒,捉了李赦容一隻手,割破了她的大拇指,將滴滴鮮血灑在那木鼓的表面。百勒大叔和歌王婆婆一起,開始yin唱一首非常古老的歌謠,就連困馬寨的年輕人也聽不懂。李赦容吃痛,卻忍了下來,不知為何,血被滴到了木鼓上,好像連成了一條線,有一隻無形的手把她整個人拽了一拽,這種感覺異常奇妙。她兩眼一黑,開始耳鳴,然後又能漸漸聽到聲音,看到了眾人關切的樣子,彷彿什麼東西被打斷了,又續上了一樣。
歌王婆婆又在黝黑的木鼓上刮下來一層半泥半粉末的東西,和李赦容新鮮的血ye混合在了一起,她把這黑乎乎的東西放進酒杯裡,遞給她,道: 喝下去。
江嵃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剛想伸手阻止,卻見李赦容面色虛弱,卻毫不猶豫地接過酒杯,喝了下去,他忍住了才不說什麼難聽話。
烈酒下肚,灼胃灼心,這火燎一般的感覺,讓她額頭上立刻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她大口大口喘氣,彎下腰來,兩隻手撐在膝蓋上,那烈酒裡的東西彷彿進入了血ye,在她周身遊走了一圈,幻覺中,她聽到了無數男男女女痛苦的哭號聲,她看到了無數一閃而過的血腥畫面,這一切過於壓抑恐怖,幾乎要剝掉她一層皮。
歌王婆婆似乎明白她正在經歷什麼,蒼老卻有力的手搭在女孩兒的頭上。她口中依然yin誦著那首神秘的歌謠,那歌謠來自另一個世界,也會回到另一個世界,所有年輕人都是第一次目睹這樣的場面,而百勒大叔瞇著雙眼,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赦容虛汗如洗,癱倒在地,她努力地睜開眼睛,卻不知為何,從此一刻開始,她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都清新無比,剛才的烈酒彷彿一下子全代謝掉了,她感覺到空。空空如也,彷彿這條命重頭再來了一般。
容容,你怎麼樣? 江嵃輕手輕腳把她抱了起來,李赦容緩過來了,推開了他的摟抱,深吸一口氣,對眾人說: 我好了。難以形容,但是,我沒事了。
百勒大叔和辮子婆婆竟然是在場笑得最開心的人,他們一起上來,摸了摸李赦容的頭,甚至眼睛裡盈滿了淚水。那一刻,李赦容感到很奇妙,她覺得自己和辮子婆婆,百勒大叔之間有一種奇妙的聯繫,說不定,他們三個都是倖存者。
阿婆,這,這是什麼原理?我,我實在太好奇了! 李赦容想知道得不得了。
那歌王婆婆將她拉到一旁,悄悄對她說: 剛才我沒有告訴你。從前呀,每次他們要出去獵頭,都要拉木鼓做儀式,砍了人頭也要用血祭木鼓,這木鼓上,有無數祭品的血,也包括你的。
李赦容恍然大悟,震驚無比: 阿婆,我,我這是騙過了那個,那個什麼木鼓還是穀神?
歌王婆婆哈哈大笑: 傻孩子,我們是騙過了你那個記號,我們做個了法,那個記號以為你已經被穀神收走了。它敢去穀神那裡要人嗎?它不敢,大概已經回到班通那個老混蛋那裡挨訓了。
李赦容如釋重負,她整個人彷彿卸掉了一個重擔,從未如此輕鬆過,如果這個降頭已解,那麼李柏薪能恢復正常嗎?她把心裡的疑問提了出來,歌王婆婆道: 這便要去會會那個班通了,我來了寨子,一直等他來找我,沒想到他到現在也還是當縮頭烏龜,還是我去找他吧!
阿婆,這些神明,都那麼厲害嗎? 李赦容一隻腳踏進了一個自己並不了解的時空,她心中有無數的問題。
不,神明並沒有這麼厲害。 歌王婆婆正色道,拉住了李赦容的手, 孩子,這世上曾經有過很多神,但是他們都被人遺忘了,只有不斷的香火祭祀,有很多人信,他們才會厲害和強大,如果越來越沒有人信,他們的力量就會消失,被阻隔在他們的世界裡。
有很多東西,還是消失了好。 歌王婆婆道。
李赦容響起寨子外面那密密麻麻的牛頭,想像了一下它們的位置曾經擺放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