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困馬寨有一種不真實的美,這裡曾經是外人不經允許涉足必死的地方,如今卻是開發殆盡的旅遊景區,而當一切歸於夜晚的平靜時,月亮還是那一輪月亮,千百年來不曾變換,空氣濕濡,彷彿要沁入每一個毛孔,江嵃幾乎是半扛著少女,他踏斷了矮小的灌木叢,深一腳淺一腳在密林裡走,這一切令人恍惚,女孩兒很輕,很軟,像一個易碎的玩偶,可就是這麼輕這麼軟的小東西,彷彿拿捏住了他的心臟,讓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讓他寢食難安,是他最想要的,卻得不到的東西。
眼前出現的溪流阻斷了他的腳步,溪水潺潺,在月光下閃著磷光,夜色中似乎有無數的動物或者神明注視著他,他方才胸腔裡的那股恨已經消散了,只剩下了嫉妒,和無處發洩的失落,他喘著氣,將女孩兒放下。
李赦容雙腳踏地,眼淚已經乾掉了,在臉上形成了硬硬的鹽殼兒,她喉頭髮緊,不知所措,她余光瞥了瞥四下,想著朝哪個方向逃跑,而江嵃卻好似瘋了一般,離開她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望著她,那雙眼睛在月光下很亮,似有千言萬語,而他本人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要跑嗎?李赦容問自己,實際上她的腿腳和大腦皆不聽使喚,而江嵃就這麼站著,站在月光裡,整個人平靜卻瘋癲的樣子,李赦容還是決定後退,她慢慢退了兩三步,見江嵃沒有動,便轉身就跑,可剛跑了兩下,就被飛撲上來的男人摟進了懷裡。
他摟得極緊,兩個人的肌膚緊緊貼著,她幾乎能感受到他肌rou的起伏,和傷疤的位置,還有那顆砰砰亂跳的心。
容容,我好難過,我好難過。 他輕輕在她耳邊說著,語氣極亂,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對他這麼好,我受不了,我連一秒都忍不下去。 他的聲音忽然帶了哭腔,大概是真的瘋了。江嵃把女孩兒翻轉過來,面對著他,貼得極近,他抓著她的手,將那隻軟軟的小手從自己的衣服裡伸了進去,按在肩膀的傷口上,死死按住。 你摸摸,我也受傷了,那天回去找你受的傷,容容,我也受傷了,還有這裡,腿上,我挨了三槍,這裡的rou都沒了
江嵃狼狽不堪,像一個委屈又瘋癲的孩子, 容容,你這麼善良,你為什麼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呢?你對楚楚這麼好,你連命都可以不要,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呢?你什麼都不用為我做,你只要讓我照顧你,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可以了,容容。
李赦容睜著亮亮的 眼睛,震驚和害怕讓她說不出話,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能不刺激此時的江嵃,江嵃從來沒有露出過這副樣子,他不正常,他越反常,李赦容越不知所措。
見女孩兒沒有反應,江嵃露出了崩潰之色,他開始語無倫次: 你根本不愛他,你愛的是我!你是被我傷了心,對我失望了才接受他,你愛的是我,從一開始就是我!你就是因為愛我才這麼恨我,無論如何也不肯給我機會!
你說,容容,你說,你要我怎麼樣? 江嵃走上前,捧起了她的臉,幾乎不敢用任何力氣。江嵃很高大,肩膀比新九更寬,可他只能卑微地乞求,彷彿一隻受傷的狼。 只要你說出來,我什麼都可以做到。
容容,告訴我。我想到的都試過了,可那些你都不要。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絕望。
李赦容望著他,她沒見過這樣的江嵃,他彷彿終於破掉了殼,變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怪物,而這個怪物雖然瘋癲,卻似乎可以講條件,似乎可以騙過去。
李赦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到新九和爸爸的身邊,今晚不可以激怒他,要穩住他。
江嵃,沒有這麼快的。 她試探著說道, 不是我提一個條件,你做到,我們之間立馬就沒事了的。
江嵃果然上當,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容容,你想考驗我多久都行,只要你肯給我這個機會,幾個月,幾年,我都可以。容容,你覺得我是個壞人,可我只是太累了,我太累了,受夠了,我可是,只要是你,多少時間我也有。
只要你別再這麼殘忍地對我,就行了,你不愛我也行,你別推開我,讓我對你好就行了。天長地久,你總會明白的。
李赦容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的心吊在了空中,不知如何形容,她只能用最保守的話穩住他: 江嵃,我這次來,是要解開我身上的邪術,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不想其他。我要解決這一切,然後去上大學,過一個正常人該過的日子。
聽她半句沒提新九,只說要上大學,江嵃喜不自勝,道: 都依你,都依你。你安心上你的學,這些事情,我們一件一件解決,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 他似乎明白李赦容討厭什麼,立刻又補充道: 江城那邊的事情,已經在解決了。你放心,經過這一次,我想通了很多事,過去燕子河的種種,不是長久之計,其實人並不需要這麼多錢。我倒是想給你爸爸把陸塘搞起來,或許未來的路在別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