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景帝二十年。
这一年年终,南江大捷,京都金华城三日三夜大雪不休。
平南军裹着清一色的玄色战袍浩浩荡荡沿南江而上,曲折官道纵横三千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仿佛一只黑色巨龙盘桓江边,沿江直上,入主金华。
两岸百姓夹道相迎,头迎着鹅毛大雪,手举一枝红梅,迸发出激动喧嚣的欢送声,给予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的守土将士以最崇高的尊敬。
今一日,就连很多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都纷纷盛装踏雪而来,小心翼翼地藏身父兄身侧,只为一睹战前主帅容颜。
平南军主帅南宫煊,一身玄衣铁甲,衬得下颚轮廓愈发刚毅,他目不斜视,眉峰冷峻,薄唇紧抿,一人一骑于龙首处率先穿城而过。
只是那面色有淡淡的异乎寻常的疏离。
暮色四合,城内人家的热情更加高涨,欢呼声此起彼伏。楼下被清了道,道路两旁守着红巾禁军,此刻入京的那一条笔直青石板路被闲闲的落雪刚刚铺满一层。
街道楼市里的人们就早就登上楼台,扶着栏杆,翘首以盼。
有女子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来了!”
“这就是煊王爷?”
“真是好生威武!”
“啊啊啊啊啊!”
“真好看呐!”
“大帅!”
也不知是谁率先扔下还是不小心掉落一枝红梅,还伴随着隔空传来一声娇俏的惊呼。
“啊——真是好英俊!”
南宫煊回首淡淡看了一眼那娇羞躲进屋子里的女子,可正是这一眼,更加疯狂的欢呼声从那边传来。
梅花误,静霆顾。
随即形成chao涌,疏疏落落的梅花枝伴随着雪花掉落,一时间白雪映着红梅,就这样红艳艳地铺了一条青石板路。
副将许明鉴乐呵呵的笑着与各路姑娘礼貌问候,招摇得好似一只翘着彩色尾巴的大公鸡。
落梅雪映色,人比桃花娇,真是人间好风景!
这辈子恐怕也就这么一次的机会能受金华城成千上万的姑娘这般狂热的礼遇咯。
阁楼上的姑娘那是一个赛一个的明艳,浓妆淡抹,娇羞的,大方的,热情的,怯懦的,哪一个都能胜梅赛雪!这会儿齐聚一堂,就好似春日里的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许明鉴兴致勃勃地品评京中美女,忽有一女娃脆生生的童声飘过来。
“爹爹,为什么大家都扔红梅花呢?”
她的声音掩映在嘈杂的人群中,听不太真切,许明鉴靠的近了些才好入了耳,他侧首去看楼上,青衣中年人抱着六七岁的粉衣女娃娃,手指轻轻捏着她冻红了的鼻子,宠溺地回道:“因为红梅清又傲,有别的花学不来的风骨。”
啧啧啧,这不是大帅的原话么!
他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而那女娃娃正巧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许明鉴迅速回了一个鬼脸,被那女娃娃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回赠。
许明鉴被逗得哈哈大笑,这女娃娃实在粉嫩可爱。
他虽是第一次入京,但大帅的风流韵事,奇闻八卦,可从没有舍得听漏过。
南宫煊爱红梅人尽皆知,有人曾问他为何爱红梅,他勾唇微笑,眼帘低垂,似乎陷入回忆,片刻才意味不明道:“因为红梅清又傲,有别的花学不来的风骨。”
众人知他爱梅,行酒令时也常以梅花入诗,十八岁生辰宴上,半醉的南宫煊盈盈笑着yin一句:“深巷酒醉满庭芳,不胜梅落一段香。”
梅花清傲,风骨天成,得王爷欢喜,一时传为佳话。
不过这位将军出身富贵,南宫静霆,单字煊,是先皇四子,与当今天子一母同胞,人人皆尊称一声煊王爷。
只是当年的煊王爷年少肆意,被明阁三士一度归于游手好闲浪荡纨绔之辈。然而世事变化无常。
那变化的风云就飘在景帝十五年。
岁月山河,静穆安好了几百年,一朝南蛮入侵,举国上下凄凄然,内无能用盛威之将,外无强悍之兵。
二十八武将皆退缩不前,只有一人赫然出列。
他说,臣弟南宫煊自愿请战。
景帝瞅了瞅殿下跪着的亲弟弟,金袖一挥,用两个字“不准!”驳了他的请求。当日所有人都以为眼前这个闲散王爷是闹着玩呢!
谁知他于紫云殿前一跪就是三天,众人咂摸着这次看起来倒是像是认真的。
可景帝又瞅了瞅亲弟弟并不结实的肩膀,大约觉得他虽学了些拳脚功夫但毕竟从未打过仗实在难以放心,再说他平日闲散无法无天惯了也指不定此刻就是一时心血来chao不过就是想出门溜溜也说不准,到时候在外头受苦受累就叫嚷着要回来了,总归是个不堪重用的。
不过,让他去受受苦也好,再回京城就老实了,也不会总给人惹事生非。
于是三天后,封了个不大不小的总兵,就随着年过半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