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如采反思了一下,她之所以如此迅速地沉迷千秋戏,不光是因为棋牌本身有趣,也不仅是因为打牌能挣钱,还有她不想面对现实的缘故。
当然,不是说岚相扒她衣服的事。
……真不是!!
即使在过去无数次想过她与巫炤重逢的场景,在真正遇到的那一刻,如采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做好准备。或者说,她永远也不会做好准备。甚至在推开门的前一秒,她想着的还是先前险胜的牌局。
直到对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眸,低沉淡漠的声音传入耳蜗……
“请几位告诉我,这块木牌上的图案你们从何得来。”
心魔在她脑内轻声提醒:动手。
如采站定不动。
自从妖力恢复得七七八八,她给自己重新下了封印,然后在谷仓的门上留下一部分力量。只要有人进到这里,她会第一时间知道,不必蹲在这里傻等。
会进谷仓的人并不多,除去这次,也只有一队运粮的米商在这里歇过脚。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城中欢乐打牌,感应到有人再次触动了门,差点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如今……堵到正主了呢。
最先开口的还是聒噪的鸤鸠。“这个气息——又是辟邪!?刚才一只,现在又一只,辟邪在人间已经这么多见了吗?”
话音未落,巫炤慢慢收回木牌,转了过来。
“辟邪……若是来找你的同伴,你应该去往那边。”
“……”
不,如采心想:我是来找你的。
——我是来杀你的。
虽说如此,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是把一只手按在裙边,没有拿出底下藏着的磔。
“喂喂,巫炤,这个辟邪看你的眼神不对啊……”鸤鸠瑟缩道。作为战场亡魂的聚合体,它对他人的恶意、杀念相当敏感,何况眼前还是它厌恶并忌惮的辟邪。“不会是你的仇人吧?不过辟邪这种没脑子的妖真能活那么久?而且……”
这家伙,怎么长的和它认识的某个死女人那么像……!?
“不对!那女人早死透了。就算是转世,也不可能长得这么像。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鸤鸠碎碎念起来,“总不能因为我刚才提了她几句,就产生幻觉了吧……?”
“提了我什么?”
“当然是那该死的罐子!都是那个死女人干的好事!如果不是她把那个罐子送到你这里,那帮信徒怎么会把我关到罐子里,还是她做的罐子!这么多年我快被闷死了。巫炤,你说——噫!!”
鸤鸠倏地收声。它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并非巫炤所说,而是眼前这只辟邪。并且这只辟邪还真是——
“如采……是你。”
巫炤平静地说。
如采长叹一声,松开了攥着裙边的手。因为先前攥得过于用力,松开的时候手指关节还有些僵硬。
她轻声说:“是啊……巫炤。”
好久不见。
“他们是一伙的!”古考会的人惊叫出声。
下意识地,如采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三个古考会的人在。
仿佛是不作不死的典型案例,几乎是身旁之人让他闭嘴的同时,一条长勾袭向说话那人,如采迅速拔出鱼骨头,卡住对方的攻势。下一秒,长勾化作深红色的ye珠,消散在空气中。虽然招式诡异,但她确信这一击在她的拦截下没有打到人,不料身后还是传来扑通一声。转过头,发现那男的似乎是受了冲击,脸朝下扑倒在地。
由血ye凝聚而成的武器……如采皱眉:这人是被武器上的Yin气侵袭了吗?
“你怎么敢——”司危气势汹汹地走进屋子,对着阻拦她的人就要发难,却在看清对方面孔的一瞬间愣住。
“巫炤,她……?”
“是你我都认识的那个人不错。”巫炤给予了肯定的答复,随后转向如采,“你与他们并非一路。”
显而易见的事,她想。她与古考会并非一路,可……她与他们亦非一路。
这下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吧?心魔嗤笑道:小丫头刚才那一下可没留情,完完全全是冲着夺人性命去的。也不知手头上沾了多少人血。
是啊……如采叹息:站在这个屋子里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但无论是古考会还是她,都比不过眼前这两位的上古遗恨。
灭行八荒,恨生天地……他们早已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两个人。甚至是不是人都不好说。
“真的是如采……?”司危不敢置信地开口,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全然不知她对面这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杀死她。“长得和如采一模一样。可我明明记得她被那些该死的魔撕成了碎片,怀曦拼不好,也不给我看……”
“对啊,如采已经死了。那你是——”
“自然是轮回转世。”巫炤平静地说,“身死郾川,她的魂魄并未受到影响,因此可以进入轮回。何况你我沉睡不知多少年……”
“四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