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薛念灵将老人的尸体用草席裹好拖了出去,在破庙后找了个空地埋了,那孩子一直默默地跟着填土。待拍实了坟包,他却突然跑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中拿着一块长条木板。
孩子将木板递到了她跟前,问道:“你会写字吗?”
薛念灵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这木板棱角齐整,甚至还有些打磨过的痕迹,显然是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你爷爷叫什么?”薛念灵问道。
孩子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道,爷爷不会说话。”
薛念灵愣了愣,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洋。”
“姓呢?”
阿洋又摇了摇头。
薛念灵伸手摸了摸阿洋的头顶,随即掏出了一柄匕首。她虽没做过为人刻碑的事情,但自小夜猎惯了,倒是见过不少坟冢。她想了想,在木板上刻下了“先翁之墓 孙 洋 立”几个字。待立好墓碑,阿洋在坟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又自怀中掏出了半个冷硬窝头放在了坟前。过了好久,两人才回了破庙。
二人坐在门槛上大眼瞪小眼。
“你还走吗?”
“你父母呢?”
半晌,两人同时开了口。薛念灵笑了笑,阿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暂时不会走,不过之前只有你和你爷爷住在这儿吗?没有其他人吗?”薛念灵坐过去一些,靠近他问道。
“之前还有几个人也住在这里,只是后来爷爷得了麻风,他们都搬走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薛念灵这才知道。阿洋其实是个孤儿,今年约摸七岁。三年前,他们一家三口路过栎阳时遇到了歹人,父母都被杀害了,他则被一群路过的乞丐捡了回来,这三年里一直都是那去世的老乞丐在照顾他。
这孩子竟是无依无靠,薛念灵心中犯了难。若是将他一人留在破庙之中,她实在于心不忍。可若是带他一起走,自己都过的朝不保夕又如何养他。少女心中纠结,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孩子。
罢了,左右她灵力未完全恢复,还需在此养伤,且行且看吧。她心中定下主意,却见一旁的阿洋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她心中一软,将阿洋揽入怀中,“你放心吧,姐姐还不走呢。”就算要走,也会将你先安置好再走。
“你说真的。”阿洋倏地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嗯。”薛念灵重重点了下头。
阿洋终于露出了笑容,一对小虎牙撑开了粉唇。细细看去,撇开小脸上的污渍不谈,这孩子倒是长了副端正、秀气的五官。只是或许常年吃不饱的缘故,较之他的实际年龄要更瘦弱矮小一些。
“呼噜”几声轻响从二人中间传出,将原本颇为温馨的气氛破坏地一干二净。薛念灵尴尬地捂了捂肚子,她已有四日未进食了。虽然她之前随母亲修炼过辟谷,但这已是她的极限。
阿洋见状从她怀中挣出,跑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手上拿了两个番薯,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他将番薯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放到了薛念灵手上。
见他期待的看着自己,薛念灵拿起来咬了一口,又将另一个递给了他,道:“你也吃。”于是,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啃了起来,吃得心满意足。
薛念灵在破庙里住了下来。说来惭愧,因为要养伤,也怕在城中再遭遇那恶道士,这些天倒一直是阿洋在照顾她,每天从外面带吃的回来。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伤口终于不再出血了。
是夜,阿洋窝在薛念灵身旁咂嘴轻哼。今日带回来的口粮有些少,饶是薛念灵已将大半都匀给了阿洋,孩子还是没能吃饱。
哼哼了一会儿,阿洋便嚷着要听故事。这些天相处下来,过了最初的生疏,薛念灵发现阿洋其实是个活泼性子,话多嘴甜爱撒娇。这几日更是对修仙夜猎之事着了迷,总缠着她讲故事。
谁知今日一个夜猎的故事讲完,阿洋却没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问问题,而是沉默了下来。
见他如此反常,薛念灵低头摸了摸他的小脸,柔声问道:“洋洋今日是怎么了?”
阿洋抬头看她,眼睛里竟含着些泪光,“阿姐,爷爷最后也变成走尸了是吗?”
薛念灵哑然,这些天从未听阿洋再提及老人。她还以为孩子忘性大,已经抛之脑后了,不成想其实他是一直放在了心底。
“是,”薛念灵晦涩地应道。
“阿姐方才说,因为魂魄未散,死去的人才会变成走尸。那他们再被杀掉的时候,岂不是还要再疼一次。”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薛念灵将他搂入怀中,安慰道:“杀走尸不过是以剑为媒输入灵力,打破尸身对亡灵的禁锢,助魂魄挣脱进去轮回。而他们的rou体早已死去,并不会感到痛苦。所以,你放心,爷爷并没有再受一次苦。”
阿洋解开了心结,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就听他支支吾吾地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