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后,郑海荣还得忙上一阵,我这个闲人没什么事做,老待在瘦猴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就琢磨着先把房子盖了。
在村里盖房子,不像城里那么讲究,也没什么工程队的说法。老家的人大都去外面打过工,有一定的经验,搭砖砌水泥也不是什么巧活儿,有手有脚都能做,所以村里的人搭房子,往往都是叫上熟人帮忙,管饭管工钱,一栋双层小楼房,往往一个多月就能竣工。
我离家多年,自然谈不上什么熟人,所以这件事还得托瘦猴的爸妈代为张罗。
村里新房的用地划出来了,可老房子都还没拆,半塌不塌地立在那里,坪前后院乱草丛生,一片荒芜。
稻子之前在老屋子里住过一阵,我怕那房子过不了几天就给人拆了,便问他还有没有东西落在那里,他说有,然后顶着一身苍耳从里面翻出了一盒弹珠。也不止是弹珠,还有一些零食卡、拍拍纸、啤酒盖儿、螺丝钉等一些零七八碎的小玩意儿,我笑着问他:这不是我的东西吗?他说是,然后把那盒弹珠和他那瘪了的气球藏到了一起。
农村人少地多,房子前后都宽敞,我不想被人过多打扰,就加盖了一个前院和后院,前院栽桃花海棠架葡萄架,后院种水果蔬菜板栗桂花,一口大缸立在院内,放了淤泥养荷花和锦鲤,我又去买了点花种,撒在墙根下,只等蔷薇攀上院墙,又种了几株菊,几束兰,一些芍药和牡丹,再到葡萄架下摆上茶几和藤椅,也就差不多了。
等到我们真正出发时,已经到了五月中旬。
要去探个究竟,必然得回到郑海荣撞邪的那片林子,说不定还要进到当年金钩爪遇难的那个墓里探上一回。
有了前两次那稀里糊涂的入墓经验,这回我们便学聪明了,不管什么炸尸起尸,飞尸走尸,拳头都是硬道理,所以我们不但准备了符箓铜钱黑狗血等辟邪之物,还带上了十八剁、开山刀等管制刀具,等真正遇到了厉害的东西,甭管是人是鬼,先给它一榔头,要它爬也爬不起来。
除此之外,我们还准备了三个登山包,里面备着帐篷睡袋、管饱的压缩干粮,高热量的黑巧克力。瘦猴嫌干粮太硬,还搞了个户外锅捞了一把挂面说要去野炊。
郑海荣比我们有门道,这次的物资和车辆都由他来准备,我们一路绕着小道来到了重庆。到了重庆,还要翻过重重的山路,才能到达郑海荣看护过的那片林子。去往深山老林的路自然又惊又险,多段山路都有“盘山十八弯”一说,山路靠近断崖的一边没有护栏,车轮子稍微往旁边一偏就能滚下山崖,就连熟悉路况的老师傅也不敢轻易在雨天驾车,否则一个打滑就能让人粉身碎骨。
郑海荣以前住的护林员宿舍小,容不下我们这么多人,恰好周围有几个零散的小村落,他便提议我们到山脚下村民的家里歇脚。
我们四人开着车驶向了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快要看到人烟时,忽然听到了两股滴滴答答的唢呐声,一股吹着丧乐,一股吹着喜乐,再往前开时,便见到两拨人迎头撞了上来,一拨抬棺材撒纸钱,呜呜哇哇哭个不停,一拨搬花轿发喜糖,嘻嘻笑笑闹个不断。
我心里有些纳闷:按理说这么小的村子有个什么红白喜事应该都会人尽皆知,怎么出嫁和出殡还能撞到同一天办?
眼看这两拨人就要迎头撞了上来,我觉得有些不吉利,便让郑海荣把车子停到路边,避免和他们正面相碰。
车子停好后,我又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带着什么红色的衣服,都暂时先拿出来。”
红事白事相冲,有一个特定的名字,叫“红白撞煞”。红煞指的是成亲时死掉的新嫁娘,白煞则指的是道行高深的水鬼,红白相撞,犹如日月殽杂,Yin阳相混,是一种极为邪门的阵法。虽说现在仅是一嫁一丧,算不得什么红煞白煞,可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
我、稻子和郑海荣都没有带什么沾红色的东西在身边,只有瘦猴一人穿了条红裤衩,让他脱他不脱,捂着裆儿说我们耍流氓。
我骂道:“你丫的脱不脱?不脱我们帮你脱了!”
瘦猴坚决道:“不脱!这裤衩是我妈给我买的,本命年图吉利,坚决不脱!再说了,封建迷信要不得,我们好歹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怎么能信这些鬼啊神啊的呢?”
我说:“马克思与玉皇大帝同在,爱因斯坦和上帝共存,所以你这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也得给我信这些忌讳,今天这裤子你是不脱也得脱!”
瘦猴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委屈得跟小媳妇儿见了恶婆婆似的,别别扭扭地把裤衩脱了下来,脱完了又没皮没脸地在哪儿遛鸟:“看,爷的大不大?”
我从后座上抡起一个靠背就扔了过去:“再晃我就帮你剁了,省得你在这儿伤风败俗。”
送丧和送嫁的两拨人越靠越近,已经双双堵在了大马路上,我这才发现他们两边人居然都是一样的规格,抬棺人、搬轿人、哭丧人、送嫁人、连并那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人都是同一个数目。
双方遇上了也没什么交集,若无其事地从对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