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乃启朝第一大族,沈家少主祠堂祭祀、上告宗亲,本应无比隆重。
然而从当日三更开始,沈府各司才开始忙碌。
虽如此,青石地砖也被擦得锃亮,厨房连夜烹饪起祭祀用的俎、豆,刷洗干净供奉用的三牲……主母院子里的各个管事嬷嬷奔忙在各处。
看着一群人忙里忙外,顾莫言的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期待。
天还未亮,他就站在梳头嬷嬷的院门口,巴巴地等着沈三来接。
然而沈三来接他之时,脸色却并不好看。
见到顾莫言,他快步走上前来,一把逮住了他的耳朵:“小莫言,从今日三更起,沈归宁的院子里便陆陆续续多出了十几个仆役。里面光更衣、梳头的婢子就有五个。今日之后,沈归宁便是沈家的少主。沈醉迟早会把血灵珠交到他手上!若你回去给沈归宁穿不好衣、梳不好头,做不了他的贴身随侍,我就把那两颗锁妖钉再给你钉回去!”
闻言,顾莫言抓住沈三的手,强迫他离开了自己的耳朵,心中莫名期待的心情立刻消逝了一干二净。
当顾莫言随着沈三走到小院之时,却见东哥正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立在高处,如同监军一般注视着沈三口中的那十几个仆役。
众人神情呆滞、脸上带着伤痕。不知为何一个个都夹着双腿,紧盯着面前的三个水盅。
直到主屋里有人轻咳了一声,这群男女便像疯了一般扑向了那三盅清水。
“走开,给我!是我的!”
“贱婢,我之前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敢和我抢东西?”
“檀郎,让让我,让让我啊。”
——院子里一片狼哭鬼嚎。
不论男女都不再矜持高雅,用手用肘,甚至用牙用脚,攻击着彼此。立刻,便又有人见了血。混战之中,有一男子拿到了清水刚喝了一口,便有人将他剩下的水打翻在地。而后又各自夹着裤子争夺起后面的两盅。
这是在干什么……顾莫言不知所云的待在原地,却被沈三推了一把:“向前走,沈归宁在等你。至从绿珠死后,那瞎子的疑心病是越来越重。这些人今日来时都被他灌了好几盅酒,说是洗什么尘,之后就让他们站在院里。半个时辰上一盅清水,谁想要小解,便去抢水,喝完了才准出去。我来接你之前刚上了第三盅……”
“这些高门的家仆,出生良籍,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不当众出丑,还不拼死去抢水?就算之前是从一个主子那里出来的,或是私下里有什么的,从此也都记恨上了彼此......“呵呵,不过,你想想。几个时辰之前,这些人都已被灌了不少酒水,如今就算抢到了还要喝下一整盅,大概也免不了当众尿了出来,以后哪还有脸对那瞎子不敬?这沈归宁整人的方法不知在哪里学的,竟和善常侍有得一拼。”
说到此,沈三自知失言,连忙清了清嗓子,催促着顾莫言往主屋里去。
顾莫言回头看了看那些滚在一处的男男女女,忽然记起了那夜从小皇帝处被拽出后去到的地下石窟。五毒发作之时,整个地下石窟仿佛成为了人间炼狱,如同现在的小院。而他以头抢地,将地上撞出了血迹,都无人搭理。想到此,顾莫言抖了一抖,突然觉得身上莫名地痒了起来。
进了主屋,沈归宁果然已端坐在立有铜镜的案桌前,等着顾莫言。
沈三朝沈归宁礼了礼便退了下去。
顾莫言朝铜镜里闭着眼睛、扬着嘴角的沈归宁望去,一边打水为沈归宁净手、净脸,一边偷偷地打量着他。
——从自己出生起便到了九重炼狱,从来都被人当狗。当义父将他从那里带出来,他本想要做个人,却又再不能为人。如今他只想活下来,可为何有些人一生下来却能高高在上,Cao纵别人的生死?如同善殷,如同镜子中的沈归宁?
想着,顾莫言咬牙深吸口气,看了看这几天被头油泡得裂开的手,将双手再次浸了头油,拿着梳子站在了沈归宁身后。
当他扶上了他的头发,镜中之人的一头长发再没有变成妖Jing的模样,却被顾莫言收拢在手中,抚平了棱角,变成了规整的发髻。
顾莫言看了看镜中人端整的模样,给他插上金簪,接着又将整齐的挂放在屏风之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取下,为沈归宁穿上。
——中衣、上衣、下裳,腰间的革带……蔽垂于下裳膝前,裳后系上组绶,再套上皮履。
当顾莫言正准备往革带上配上佩玉之时,沈归宁拍了拍他的手。从贴身之处拿出了一块。见那块玉佩之上写了一个字,顾莫言仔细地左看右看,将那字的形状牢记在心中,才给沈归宁系在了腰间。
当一切准备妥之后,沈归宁用手摸了摸领口、发髻,待确定好自己的仪表整齐之后,慢慢扬起了嘴角:“小莫言,的确有用了。”
说着他摸到了顾莫言的手,将他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掌下抓紧:“小莫言,看到在屋外那些人了吗?”
“阿巴阿巴”顾莫言“老实”地点头。
沈归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