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无论何时随叫随到”
蒋一行睡醒的时候人隔着一个软枕倚靠在窦尧的身上,手被对方握着,他试图抽出来,马上就被阻止了:“别闹,要止血。”
对方的拇指摁压在手背的医用创口贴上,用了些劲,但并没有很疼。
“我什么时候挂完水的?”蒋一行的烧退下去,人也觉得清爽些:“我饿了。”
“去喝粥吧,你现在也吃不了别的。”窦尧单手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牵着蒋一行就往外面走。他用地图软件看粥店的位置,装作不经意地把手的姿势换成十指紧扣,蒋一行是第一次和人这样牵手,是和窦尧,他的男朋友,在一起还不足二十四的小时,照顾他的时候好像已经这样平平缓缓地过了十几年。
这样很好,没什么不好,生活就是这样不停地盈亏,爱和欲望都会从一个缺口滴进去,慢慢地把裂痕补上,在一个环境里吃的苦终究会由另外的人历经千山万水补偿回来。
是你吗?蒋一行想,他可能在心里是期望这个人是窦尧,至少,目前是最想的。
因此他第一次主动握了握窦尧的手,身边的人察觉到掌心力度的变化,扭头别着脸笑了笑,把对方的手连带着自己的放到上衣的口袋:“冷吗?”
蒋一行其实不觉得冷,话到嘴边成了一句应答:“嗯。”
粥店不远,过两条马路就到,可能是因为离医院近的缘故,生意很好,大多数都是打包外带。
“你想喝什么口味?”窦尧问:“山药排骨好不好?还是红枣小米?”他抬头看贴在墙上的价目表。
蒋一行病恹恹的,生场病好像是把他身体里的一些东西抽离出去,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脸,无Jing打采的样子。虽然觉得头不那么痛了,却依然没有什么食欲:“我都不想喝。”
“那就咸的甜的各点一碗,好不好,你吃一点,吃不下的我吃。”窦尧哄小孩似的,等粥送上来了先从消毒柜里取两只小碗,舀出半碗用勺子翻弄着,用嘴唇碰了碰确认不烫之后推到蒋一行面前:“快吃吧。”
他接过碗,强迫自己喝下去,到第三碗的时候实在是吃不下了,用恳求的眼神看向窦尧:“我能不能不喝了?我觉得再喝就要吐了。”
“一米八几的人,吃这么点,你小鸟胃吗?”窦尧本想板着脸凶他一顿,见他喉头上下滚动,确实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闷声不响地把剩下的粥喝完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车还是窦尧打的,蒋一行在车上睡过去,下车的时候迷迷糊糊,被带到酒店前台才意识到没有回学校。
“为什么来这里?”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已经确认交往关系,但也不至于直接就去开/房吧。
窦尧把房卡接过来,拽着人就往电梯走:“你在发烧,说不定半夜又会烧起来,你在寝室里我怎么照顾你。”
“只是这样?”蒋一行脑子还转不过弯,沉浸在对某个不可言明的事的焦虑里。
“你还想怎么样?”窦尧刷卡进房间,把包放在沙发上,他定的标间,两张床,虽然倒是想睡在一起,但刚才看蒋一行在前台的时候一脸纠结的样子,还是没定大床房。但他玩心一起,把人摔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床上,就势压了上去,用手拢了拢因为大幅度动作而显得凌乱的头发:“你是想发生什么吗?我可以的,楼下还有全家,可以买那个。”
“你走开,”蒋一行推他没成功,认命般地折腾两下,任人抱着,窦尧喷过香水,柑橘和沉香木的味道,很适合他。第一次见面蒋一行拽掉了他的扣子,把衣服带回去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因此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窦尧在蒋一行微信里的备注是“一颗橘子”,人也和橘子一样,有时候吃得到甜,有时候酸得发苦。许久,他也终于忍受不了沉默相拥的微妙氛围,开口说:“我想看电视,你帮我拿一下遥控器。”
窦尧手长脚长,开个电视轻而易举,上一个看电视的住户可能有点耳背,声音调得极响,他看着蒋一行跟兔子炸窝似的被吓得一个激灵,快速地先摁了静音。
电视里在播纪录片,昆虫世界,月亮出山蝶,美丽得像是阿芙洛狄忒从贝壳里走出来,明月皎皎,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蒋一行看蝴蝶,窦尧看着他,房间的顶灯是暖色的,烘照在蒋一行原本憔悴得有些惨白的脸上,看起来反而多出几分微醺般的醉态。
他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非常不自然地低头,生硬地出声:“你看我干嘛,看蝴蝶。”
“蝴蝶没有你好看,我看你。”窦尧还抱着他,两个人就这样拘谨地躺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像孤舟在人海里漂泊,电视空有画面没有声响,一切颜色变换显得迅速又仓皇。
“流氓。”蒋一行不理他了,伸手去够被随手放在另一边的遥控器:“我想听声音。”
“听我的声音不好吗?”窦尧翻身把东西压在身下,让蒋一行以俯身的姿势趴在自己的胸前,他想起在家的时候自己妹妹在五岁的时候这样在他身上流过口水,小女孩香香软软,就像一团塞了草莓的大福团子,男生要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