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至微端着药进来,他似乎是有些害怕沈君淮,在他面前时都表现得比较拘谨。
唐霜凝的气色看起来不错,特别是原本毫无血色的唇此时居然有些异常红润……倒像是被……
宋至微的眼神不过是在唐霜凝的唇间多停留了一秒,便感觉身后沈君淮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的背脊,让他如芒在背,他一个哆嗦,赶紧收回了目光。
宋至微本本分分地帮唐霜凝换了药,号了脉,嘱咐完唐霜凝趁热把汤药喝了,就脚下生烟般溜出了尽欢阁,仿佛再多待一刻,沈君淮就要将他吃了似的。
唐霜凝略带疑惑地望着宋至微的背影。
“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确实没什么,无非就是从观月坛回来后,唐云齐忽然找他切磋剑法,宋至微也想来偷师,差点被他打到自闭罢了。
唐霜凝见他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总觉得这话的可信度得打个骨折。
沈君淮仍旧很自觉地端起碗来要喂他吃药,唐霜凝自然不愿,只不过他刚抬手,就又扯到了琵琶骨上的伤口,措不及防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别闹,张嘴。”沈君淮眉头微皱。
唐霜凝无法,只好张开嘴,将已经递到他嘴边的汤药喝了下去。
“咳咳咳…!”
这也太苦了!宋至微那孩子到底会不会配药!怎么比他娘配的还苦!
唐霜凝一咬牙,干脆夺过了沈君淮手里的碗,直接仰头将药一饮而尽,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自然是他被苦得身体直颤,差点表演一个当场去世。唐霜凝还没缓过劲来,沈君淮就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带着薄茧的指腹蹭到他柔软的唇瓣,带着些许海棠的香气。
那东西香甜软糯,瞬间就覆盖了嘴里的苦味,抚慰了他的味蕾——是海棠蜜饯。
在袒露了身份后,沈君淮那张平时不苟言笑的脸此时也终于不再刻意绷着,有了些许笑容。
连唐霜凝都不得不承认,沈君淮这张英俊潇洒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确实非常动人心魄。
沈君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还要吗?”
唐霜凝上得了战场入得了朝堂,杀过狼兵怼过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苦。之前还能强忍着不说,现在在沈君淮面前,觉得反正自己什么样子他都见过了,索性也就不想忍着了。
他点了点头,一双凤目含光,软声道:“还要。”
其实唐霜凝不知道的是,这药不是宋至微开的,是沈君淮以容桁的身份开的,这药有多苦他心里自然有数,故而特地备了些蜜饯给他。
他知道他怕苦,也知道他一贯能忍,在观月坛底时右手伤口一直溃烂都可以做到面上不动声色。可他就是想告诉唐霜凝,在他沈君淮面前他永远可以脆弱,永远可以不必逞强。
沈君淮将那一小包海棠蜜饯都递给了他。唐霜凝得了蜜饯,不仅生理上的苦去了,连心里上的苦,都仿佛得到了些许宽慰。
若这世界上还有人觉得他唐霜凝也需要被照顾,那这个人大概只有沈君淮了吧。
上辈子,周知行用化功散废了他的武功,他虽中过万毒摧心蛊,但化功散毕竟不是单纯的毒,并不伤及他性命,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推心置腹的君王,真诚相待的挚友,会在他的酒里下药。
他一开始甚至没有怀疑过是周知行下的毒,以为是某个宫人被佞臣指使。
当他浑身发冷,被周知行抱住的时候,他隐约觉得心中有块地方,轰然崩塌。
“霜凝,留在朕身边,不好吗?”
他这次进宫,便是要和周知行提辞官的事情。
这事他早就和周知行提过,等他继位,天启的局势稳定了,他便要辞官回淮南。周知行每次都淡淡地说好,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平静的目光下,藏着什么样的Yin谋诡计。
“为…什么…?”八年的朝夕相处,两肋插刀,他换来了什么?
周知行将他按在怀里,埋首在他脖颈间,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淡素雅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想要离开朕呢?霜凝,是你把朕推到这个位置上,你不能一走了之。”
唐霜凝对上他嗜血的目光,手脚冰凉。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周知行,疯狂、暴戾、危险。
“如果可以,朕多希望栖月宫里头住着的人是你……”
栖月宫…是皇后柳映月的寝宫。唐霜凝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那天晚上,唐霜凝打伤了周知行,又被周知行囚禁了起来。
周知行太过于了解他,知道若是不把他的所有后路全都堵死,他就永远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所以在用了化功散后,周知行还钉穿了他的琵琶骨,让他无法再次御剑,后又在药里用诛心草混合着离经花,足足喂了他七日,才让他彻底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