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被点亮驱散窗外伺机而动的黑暗,战青松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劝着睡下了。轻轻关上门,走回客厅,白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头低垂着似乎睡着了,一小截柔嫩的后颈被暖黄灯光照得白皙透亮。战青松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面前,手里抱着被子。白黎没睡着,一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移动就立马睁开了眼睛。看见是战青松,又嫌弃地移开视线。
战青松看着有点迷糊的白黎问道:“困了?”
“嗯。”
“那就睡吧。”战青松扶他躺下,因为晚上气温低,白黎长时间暴露在外的手臂已经冰凉。战青松下意识地帮他揉搓了几下,白黎也没反抗,他已经睡意昏沉了,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白黎顺从地躺下任由战青松帮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没有晚安,白黎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背。
最后一次的意义有很多重,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反悔的,当你彻底放弃,绝不可能有所谓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出现往往是因为你对下一次还有期待。
战青松看着百利的后背,突然想抽一支烟。几年的漫无目的的寻找,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他看见白黎的脸,怎么还敢要求他什么呢。他们曾经相互扶持,但现在只是相互伤害。
熄灭了灯,战青松拿走藏在橱柜里的香烟,转身走进卫生间。寂静黑夜里细微的落锁声音惊醒了一直惴惴不安的白黎。客厅走廊里的窗户像是蒙上一层黑布一样,无月无星,黯淡无光,几乎要和周围漆黑的房间融为一体。偶尔有车光照进,但稍纵即逝,在客厅蓝绿相间的瓷砖地上留下匆匆而过的光斑。白黎盯着那块时隐时现的光斑回到了以前的时光。
那光斑不是在地上还是在天花板上。他和大狼狗住的那个出租屋也是只有客厅才有窗户,他们养了金鱼,鱼缸就放在窗户下面晒太阳,每天阳光穿过窗户照进鱼缸,水面反射的细碎的光斑就会出现在天花板上,像是一轮水井里的破碎的圆月被颠倒过来印在空中。白黎总是无所事事地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光斑看,看它逐渐移动,逐渐消失,然后大狼狗就会回来。
沉入回忆中,沉入无法摆脱的噩梦中,身体里名为恐惧的野兽再次趁着白黎睡着时把他拖入了深渊。黑暗与冰冷裹挟着白黎,四肢逐渐失去力气,不能动不能哭喊,他只能无助地漂浮在一片虚无荒芜中,远处的呼唤听不清楚,近处只有灰尘的味道和暗处啮齿动物的窃窃私语。当人的一种感官被剥夺,其他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他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见一丝光亮,但他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他的痛苦在于他甚至无法麻痹自己、他一直清醒着,记着,无法驱逐的恶心。
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片灰尘中,灵魂早已被啮齿动物叼走撕碎。
受害者最深刻的伤害就是,他们由此憎恶人类,但可笑的是自己就是人类一员。他们看见了阳光下最丑陋的部分,然后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同样丑陋。他们越是厌恶人类就越想杀死自己。这是上帝给人类的一道难题吧,杀死人类的第一步就是杀死自己。
身心都坠入冰窟,白黎觉得好冷,冷彻心扉,刺骨的痛。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如果我真的失忆了该多好。生活就是一塌糊涂的草图。
记不清在梦魇里痛苦挣扎了多久,直到冰凉的指尖传来一丝温热白黎才安心地睡去。
长夜已尽,曙光染上窗台。
老太太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人,她显然已经把昨天的失礼忘到了脑后,挠着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她打着哈切走到客厅想去上厕所,正好看见战青松半跪在沙发面前,挨着白黎睡着了,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就像天生如此一样自然。
唇角爬上一丝笑容,老太太心满意足地饶过他们去了卫生间。关门的声音吵醒了没怎么睡着的战青松。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六点多,老太太一向起得早,老人家觉少。他打了个哈切,睡意一点没散,反而更困。低头看看还在睡的白黎,惨白的小脸没一点血色,眉头还是紧皱着与晚上没区别,额前的碎发被汗打shi了一会,现在还黏在脸庞上。战青松用没被握住的手帮他撩开碎发,温暖宽厚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覆上白黎的脸庞,眼底全是心疼。
这么看了几分钟,深刻的视线细致地描摹白黎脸庞的每一处细节,似乎要把他的模样重新刻画在自己心中。
“啪嗒。”
老太太推门而出,战青松立马缩回手,收回视线,心虚地东张西望。老太太看他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哼了一声,笑yinyin地离开了。战青松心虚地朝她点头问好,没敢讲话。
白黎依然睡得很沉,在阳光下他睡得更舒服。因为一直以来没人管他何时起床何时睡觉,而他又向来在夜间难以入睡,所以长此以往下来,他的作息早已紊乱,常常是熬夜打游戏,白天睡觉。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如果不是早餐的皮蛋瘦rou粥实在太香,他可以睡到太阳下山。
“醒了?”白黎刚睡眼惺忪地从沙发坐起来,就听见战青松欢快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正在盛粥,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