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我兜里揣着五十两现银和二百两银票出门了。
苦役司在京城的西北角,距离泰和街有三十多里,我骑着乌日追,快马加鞭,唯恐多耽搁一分绮罗就多受一分苦。
到了苦役司大门前,我跳下马,上前向守门的两位府兵抱拳行礼,再一人递了一两银子,和睦笑道:“兵爷辛苦了,鄙姓叶,想托兵爷打探个事儿!”
年纪较大的那位掂了掂分量,面不改色的收进怀里,淡道:“想问什么就问吧,若是机密之事,恐恕我们不能直言以告。”
一个看门狗能知道什么机密要事?
我脸上笑眯眯,心里妈卖批,“不是什么机密,就是想问一下,这苦役司是哪位大人掌管的,如何才能得见?”
那府兵默然不语,三根手指却合起来向我搓了搓。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我笑脸一僵,只能再摸出一两递给他。
“张大人事务繁忙,岂是你想见就见的?”那府兵收了银子还那么倨傲,“我只能为你引见孙知事,能不能成还得看孙知事的心情。”
“孙知事也好,劳烦兵爷了!”我拱了拱手,感谢对方帮助。
对方点点头,唤那个不机灵的小兵继续守门,带我入了苦役司,让我在耳房侯着。当然,这期间又封了十两银子当见面礼。
等了两刻钟,那孙知事姗姗来迟,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坐到上首,拿起一盏茶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才问:“你是何人?入我苦役司有何事?”
我堆起笑脸,将姓名和来意道出,没承想那孙知事听我说起柳绮罗三字,立刻坐直了身,脸色凝重道:“你要找柳绮罗?那可真不巧,早在五日前,柳绮罗就被武定侯府的家丁给带走了,说是容霖贪污案的重要证人,需另外看押。”
我瞪大眼,绮罗怎么会是证人!早在几年前,绮罗的靠山允州知府就因犯事被革职查办,这两年更是一回都没得容霖垂幸,全靠那么点月例过日子!他能是什么证人!
五日前正是南玉来打听绮罗境况的日子,想必是那恶霸知晓了,故意带走绮罗好拿捏我!
我窝了一肚子火离开苦役司,爬上乌日追,拍马就往武定侯府去讨要说法!
财产全给封冻我可以捏鼻子认了,可他为何要跟一个无依无靠,弱质芊芊的人过不去?
难道……
我想到对方可能是看中了绮罗的美貌想据为己有时,猛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若是绮罗能分担那个恶霸对我的注意说不定……
意识到自己竟想牺牲绮罗以保自身平安,我不禁恨起自己只顾私利的本性,继续扬鞭策马,打定主意不救出绮罗誓不罢休!
大不了我告御状去!把他yInjian良民的丑事捅出来,看他怕不怕!
马儿一路向前跑,人却越来越多。我减缓速度,见许多人都往神武街聚集,不由下马询问。
路人告诉我今日是前朝蛀虫容霖游街示众的日子!若不是容霖贪墨横行,卖官卖爵,索贿无度,又怎会国库空虚,粮价高昂,民不聊生?这一切全是容霖害的!
我一怔,顺着人流走到神武街,就见容霖蓬头垢面,一身褴褛的锁在囚车上从街头缓缓行来。周围人群情汹涌,高声怒骂,还有不少人冲他口吐唾ye,扔烂菜叶子,石头泥巴甚或恶臭粪水。
昔日那个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靖王再也没有了,只有现在这个人人喊打的罪犯容霖。
我定定的站着,看着囚车从眼前驶过,而容霖,从始至终都闭着眼,面无表情。
他在想什么呢?
是否后悔自己做下的那些天怒人怨的恶事?
我本该欢喜的,可如今的我没了依靠,处境与容霖相比,竟也好不到哪去……
身边的人跟着囚车走远了,徒留一地狼藉。我骑上马,没再往武定侯府去,而是转身回了珍府。
现在送上门去只能给人搓圆捶扁,别说能不能救出绮罗,就怕自己也陷进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摆脱困境,必须从长计议!
……
两日后,我拎着食盒去天牢。给守卫塞了二十多两银子才得了首肯进入。
天牢里昏暗chaoshi,弥漫着经年不散的血腥与霉味,在秋末的季节里更显Yin冷可怖。
我拢紧衣襟,走过长长的夹道,路过几间关押着生死不明的囚犯牢房,终于来到尽头,容霖的所在之处。
隔着栅栏,我看到容霖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单薄囚衣,手腕和脚踝戴着沉重镣铐,凄凉又颓废的躺在草堆里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守卫说有人来看他也激不起他半点反应。
我赔着笑又送了守卫五两银子,求他许我和容霖单独待一会儿。
“行,你快点儿啊!放你进来我可是担了不小风险的!”
“鄙人省得,兵爷慢走。”
我笑着见守卫走远了,才小声冲牢里的容霖唤道:“王爷!王爷!寒儿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