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舟听见躁动赶紧翻身起来,出了房门看见许陵那几个也刚探出头。见着江离舟,许陵记吃不记打地窜了过来:“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哎对了,你到底被那妖怪叼哪里去了,整整一夜呢。”
江离舟心里烦着,挥挥手示意他闭嘴:“去后山看看。”
这次不是走的小道,是跟着人群,从山腰拾阶而上,又从林径穿过,方抵达后山临海处。
许陵颇为得意地数落道:“这还没我那小路走得快呢。”
江离舟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讽刺他:“是快,我们差点一去不回,直接孟婆桥再会。”
许陵讷讷地小声咕囔了两句,自知理亏也就没再回嘴。
等拐进后山,见着都是佛门的师父们整齐排列在海岸边盘腿而坐,诵读着繁杂的经文,深沉的诵经声在海岸边徘徊萦绕,就像清晨敲响的钟声,肃穆中又带着不动声色的威压。
近海处的海浪开始翻滚,不像是海水的掀起又落下,更像是雪白的鱼腹被层层剥开,露出一股子狠厉的劲儿来。
江离舟不懂经文,但是总觉得这庄重的经文里带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细碎杀意。
“不太对啊……”时欢若有所思地低声说了一句,“这经文……好像不属佛门啊……”
江离舟伸手示意他过来:“你还懂经?说来听听。”
时欢走过来,又看了看和尚堆,迟疑地开口:“知道的不多,只是这个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佛门才对。”
江离舟盯着翻滚得越发汹涌的海浪,竟然读出了些许痛苦挣扎的感觉。他想了一下,又转头看时欢:“现在有办法查一下吗?”
时欢有点为难地皱着眉:“这个……当时我也是听的声音,如果是文书的话,还可以让时签帮我查,但是声音……还是让我回忆一下吧。”
这时候一个大和尚走了过来,对着外来几派汇集过来的人群合掌致意,缓缓开口:“后海有妖孽躁动,我们正在设法镇压,请各位师侄回到住处安心休整,请勿忧心。”
人家都开口赶人了,他们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在回程的路上,江离舟总觉得不对劲,按他昨夜的所见所闻,这片海域底下应该是以那个苍锦为首的鲛人族群,看起来绝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妖。昨天他才造访,今天就妖孽躁动,这巧合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到昨日的事情,江离舟突然想起来林清和应该和那个苍锦认识,柳暗花明地冲他们几个招手:“临云山的那位……”话刚开了个头,那件倒霉事儿也一股脑涌了上来,搞得他突然就卡了壳:“算了,没什么。”
时运伸头问:“临云山君?他怎么了?难不成他知道?”
江离舟暴躁地一摆手:“说了没什么。”他有点不痛快地心想,有什么现在也找不着他,就没见过这么怂的流氓。
但是就这么干看着也不是办法,江离舟也没打算就这么回去,再过两天就是秋狝集会,按照这些年的旧俗,狩猎对象绝不会是一点儿灵根都没有的俗物。可以是林间修成Jing的走兽,还有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只要东道主的理由充分正当,但凡能入眼的小妖小怪都可以是捕猎的对象。
上次春蒐就是和个大Jing怪交了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猎物也并非都是该死的,不过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才无法决断自己的去处。江离舟向来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猎杀,神霄派也极少举办这种有损因果的狩猎集会,而几年前的春蒐也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出现。
眼下那片被佛门严肃对待的海域,好像也是被划入了秋狝的范围内,当时他海底一夜游的时候正好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个鲛人族族长感觉不是什么软弱好欺辱的角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落到这步田地。
说起鲛人,他就想起来苍锦要给他看的东西,鲛人族都岌岌可危了,她怎么还那么执着于给他看什么山谷村落。
“所以……”江离舟又忍不住有了那个猜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不对啊,据说黎崇在当年的那场大战里神魂消陨,这不是死的连渣都不剩了吗?”
他越想越焦躁,索性把这些破事儿抛开,专心致志地研究起绕过那些和尚的路线:“如果从上次那条小道进去,正好在他们侧后方,不知道能发现什么,先过去看看。”
虽然那条路只走了一次,但还是没什么障碍的转到了后山,他敛去气息轻巧地躲在低矮山体的岩石后面,从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见海岸边拐角的湍急处。阳光照射在海面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红光。
“红光?”江离舟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想看的更清楚些,却突然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就慌忙屏息用障眼法隐去了身形。
“你们在干什么?不是说好不动他们的吗?这是背信弃义!”一个激动的年轻声音率先冲进了江离舟的耳朵里。
“先别这么激动,”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中几乎没有任何波动,“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被划入狩猎区域,他们迟早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