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新皇收回了他爹一生守护的东西,他肩上的压力没有了,却生出一股子恨,阗家是为了什么,最后又得到什么。
突地肩上一手搭上,阗悯全身绷紧了,那恨意十足的瞳与岫昭对了个正着。岫昭一楞,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
“阗将军明日下葬,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吧。”岫昭略去心底那一丝诧异,有些心疼起来,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将人的肩一揽,拉到怀里抱着,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阗悯手里的花瓣落到地上,就那么怔了许久,看向岫昭的眼终于变得清澈,他缓缓摇了摇头,皇帝已封了父亲建安侯,葬礼也由礼部一手Cao持,“义父,你其实不用一直跟着我。”
说完又觉得有些欠妥,一双眼有些歉意地看着岫昭,改口道,“听闻义父爱好广泛,这两日却陪着我这个……实在是过意不去。”
岫昭一愣,左右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外界传闻的不就是他乱搞关系,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么?还能有什么好的……皇兄能把阗悯给他照顾,除了削他的权,重掌军权外,也是想他磨一磨这少年。这些他都懂,只是他偏偏的就不想少年人误会他是个这样人,嘴上张了又合,不知从哪里解释起。
晚膳的时候舒桐终于回了,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他在王府不识路,走得很是艰难。今日朝堂上的轶事已经传到王府,下人们都知道了他这个辞官为小王爷的将军。除了引得众人围观,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他脸上火辣辣地穿过回廊,昨日走过的路实在想不起来,觉着离阗悯的院子越来越远。
将军府的阗家部将他都遣回镇北营了,即便说要辞官跟着阗悯的也一个不准,留一大帮老爷们儿在王府,别说阗悯不同意,岫昭也不会同意。
将军府自从阗悯的娘去世,就没有了女眷,阗风常年在军营,也没空管宅子,上上下下总几个仆役,舒桐也遣着散了,留了位老管家,说死也要死在宅子里。忠仆难得,舒桐和老人交代阗悯在琰王府,将军府暂时是不回了。
他惦记着阗悯的腿伤,完事儿就直往王府里找人,却绕到不知什么地方,下人们也知道他是王府新来的贵客,不敢轻易拦他。王爷对过继的小将军阗悯的上心程度,除了当年兰公子入府,还没有这么大阵仗过。
舒桐无头苍蝇般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觉走不出这迷宫了,叹了口气,准备拉下脸皮问个路,此时又不见其他人了。眼前一处空旷地,圆形太极扣在地面,足足二十丈宽,上面还落了几滴新鲜血ye。舒桐看的一愣,心里正琢磨着这么大的太极是做什么用,旁边一声喝道,“来者何人?不知王府禁地吗?”
“我…舒桐…抱歉,走迷路了。”来人身高八尺,约莫三十来岁,青白脸,唇角下垂,一双狭长丹凤眼透着Jing光,他五指紧握,手中似乎有金丝线一般的武器,警惕地盯着舒桐。舒桐见他与一般的侍卫穿着不同,腰上挂了一枚翠玉牌子,想他在王府的身份颇为特殊。
“原来是舒将军。将军要去落院吧,落院在东,将军可从左手边这条路去。”那青脸汉子抱拳一礼,给舒桐指了路,直挺挺地站在一旁,那双眼还是片刻不离地盯着舒桐,仿佛不离去就要剐了他一般。
舒桐勉强露出个笑脸,“多谢这位壮士指路,在下确实是要往落院去。”他摸不透这人门路,想着阗悯寄人篱下,还是少生些事端。至于琰王府这处禁地……他想着地上那一串血迹,头也没回,直往落院去了。
待舒桐离去,那青脸汉子目光落到地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打些水来,把地洗干净。”
暗处一个声音恭敬道,“是,贺总管。”
舒桐这次寻着方向,不消一刻就找着了正路,落院稀疏地立着些岫玉,整座王府,只有这方不大的院落里才有。舒桐在心里道声奢侈,又忍不住往那石头上多看两眼。
去阗悯卧房没找到人,问了才知岫昭和人在前厅。舒桐心中忽而想着,阗悯是不是好了许多,能到处走动了,又觉得想法荒谬,那种伤看了都疼,哪里能好得这么快。
“义父,我自己来。”阗悯微皱了眉,左手一挡,正握了岫昭手腕,不让那只手为所欲为。
见他别扭的脸上阵红阵白,岫昭挑了一边的细眉,乐道,“你这是不好意思?”他身体前倾,修长的身形挡住了坐在轮椅上的阗悯,“听话,除了你,为父还没这么迁就过人。”
舒桐走到门口只见着岫昭的后背,阗悯的一方衣角被挡了个严实,他心里一惊,冲进厅里,“阗悯!”
阗悯见着大吼一声冲到面前的舒桐,浑身一僵,面上表情更微妙起来,“……你回来了。”
岫昭那只握着桂花糕的手,就差半寸悬在阗悯口边,更是寸步不让,“尝一口,为父特别交代厨房做的。”他似乎没有听见舒桐那声大吼,缓缓道,“舒将军的事都办完了吧。”见着那块糕点最后还是如愿地塞到了阗悯口里,勾唇笑得毫不掩饰。
舒桐这方看得惊心动魄,眼前两人相亲相爱的画面,竟觉得十分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