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槐没有对聂明晖伸手,只是呆呆问道:“爸爸….爸爸在哪里?”
聂明晖沉默,转身从书桌上捻起一份协议,递给陆槐,“你说的爸爸,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人世,现在我姓聂,你姓陆,我们之间应该作个了结了,这份协议你看一看吧,我找律师专门研究过,我们无权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所以条款写得很详细....因为你这张脸,让我开会谈生意都有诸多难堪,如果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败坏的不单是你的名声,还要连累我,所以我愿意花费成倍的价格买断你的演艺道路,五千万美元,恐怕你这样的人几辈子也挣不来这个钱吧,除了买断费…..还有就是,我希望你整容。”
聂焰在一旁睁大眼睛,没想到聂明晖会对陆槐提出这样的要求。
七岁时分开,将近二十年后的重逢,竟然开口说出的是这样的话语。
陆槐目光呆滞地接过协议,没有看上面的内容,继续问聂明晖:“爸爸….怎么走的….”
“偷渡,在集装箱里闷死的。”
聂明晖的回答随意而简单,面部表情没有一点波动,金丝眼镜反着光,仍然照不热那双冰冷的三角眼。
陆槐拿着协议的手指尖颤抖,他没有勇气再接着问,也没有勇气再接受聂明晖“挤牙膏”一样的回答,他害怕姜芸在天上会伤心难过。
生前姜芸和陆大年都辜负了彼此,死后,应该不会再相见了吧….
聂焰在一旁抽走陆槐手上的协议翻了翻,对聂明晖说道:“怎么说你们也应该支付定金才行啊,两千万美元,拿得出来吗?”
聂明晖双眼寒凉地瞪着聂焰,幽幽说道:“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在整容后确定面部和我有明显差异化区别之后,我会支付定金一千万美元,剩下的四千万,委托信托公司分期支付,每年五百万,八年付清。”
聂焰看着协议呲牙道:“啧啧啧,你可真够坑的呀,果然是哈佛高才生,听说你秘书还是个经管博士,就研究出这么个破协议?欺负老实人吗?八年后的情形怎么样谁知道?你搞破产了是坐牢还是被你老婆狠狠敲一笔谁知道?陆槐凭什么相信你付得起这个钱?”
聂明晖知道自己搞电动车亏了二十亿美元之事聂焰知道得很清楚,这也给了他嘲笑自己的足够底气,这二世祖在现在这个经济衰退时期继承了外公的巨额遗产,已经成为多家公司背后的金主,他以后会嚣张横行成什么样子,聂明晖也心里有数。
就像在学校时的聂明哲,已经掌握了很多人的命运…..
聂焰笑道:“看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最好还是不要相见,一见面就要求对方整容,这还了得?陆槐,甭理他,穷鬼一个。”
陆槐的肩膀越来越耸塌,手按在了胃上,皱着眉颤声问道:“爸…爸爸…有墓碑吗?”
聂明晖很不爽陆槐问出的三个问题里都夹带“爸爸”两个字,更不爽的是聂焰明明了解一切,却没有把陆大年死亡的事情告诉陆槐,像是故意似的,就等着他来揭开这层伤疤。
其实也不算是伤疤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聂明晖眼里的愠怒平息下来,化作冷淡漠然,深吸一口气,对陆槐说道:“没有,他的尸体送回国后无人接收,可能捐给医院了,也可能埋在哪个乱葬岗了,那时候我还小,懂得什么呢?很幸运,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成为了聂家的人。”
最后一句话,聂明晖是瞪着聂焰说的,眼神里非但没有幸运二字,就连感恩二字也没有。
没头没尾的叙述,让陆槐的心里更难过。
陆槐明白,死亡越是模糊,就越痛苦,像货物一样呆在在集装箱里被闷死….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姜芸为了体面,跳入水库自杀,那陆大年呢?印象中那么老实忠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走上偷渡这条路….
父亲母亲,都同样没有墓碑….
陆槐的心绪渐渐沉重,乱作枯藤蔓枝,他想要松解,却越缠越紧。
可是,他无法在聂焰面前和聂明晖叙说更多关于父母的事。
聂明晖这时却像是宣泄一般对聂焰说道:“你不是想来看我和陆槐笑话的吗?那就让你看个够吧,陆大年和姜芸,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对**,我们不像你,能够生在大富之家,挥金如土,拿着钻石当玻璃球玩,陆大年是个货车司机,也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不喜欢女的,陆大年爸妈又都是中学老师,传统家庭,所以介绍了对象让他结婚,姜芸就是那个倒霉的被选中的女人,嫁给陆大年后性生活少得可怜,陆大年总是以送货为借口在外面乱搞,姜芸在家里没事可做,守着个澡堂子脑袋也被守得坏掉了,听信别人的话吸了毒,后面居然直接注射….当时没死掉也是算她能耐,这女人早就该死了….”
说这段话时,聂明晖坐到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脚还一甩一甩的,语气洒脱,如同对一件往事谈笑风生。
陆槐一直站着,背脊僵直,就像在风霜中度过数年被定形的木雕一般,仿佛做错事的不是他爸妈,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