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像瓦洛佳说的,阿尔乔姆接下来算是几乎住在剧院了。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早课一小时,排练一个剧目是一天两个小时;他几乎都是在同时排练两三个剧目,搭档不同的女演员。当然这还不算有演出的时候。这么一来,他基本上天天到家都快半夜了。
弗拉蒂斯拉他进了一个名叫“客座互帮互助组”的whatsapp群聊,用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跟他说“我这两个月早都接了四场客座演出了,可全都指望你了。”
实际上弗拉蒂斯除了拄着个拐杖,简直是活蹦乱跳,整个人洋溢着放假的喜悦。阿尔乔姆都怀疑他出现在老楼只是来故意招人嫉妒的。
“可我只是个独舞——”
“你是模范剧院的一级独舞,”弗拉蒂斯说,“可不是随便什么剧院的独舞。搭那些首席绰绰有余了。”
阿尔乔姆看看群聊里的人,隐约对几个名字有印象:上次在慕尼黑见过的维也纳州立剧院那个俄国人女首席,匈牙利国家剧院的一对俄国人首席夫妻,当然还有基洛夫剧院的几个独舞,和弗拉蒂斯的妻子,模范剧院半退休状态的女首席。
“你要是演出时间撞了,我去和剧院说调开。”弗拉蒂斯说,“这些客座你可得跳好了,千万别砸了我的招牌,否则下次经纪人搞不好就找丹尼斯了。”
阿尔乔姆点点头,心里想的是这一场就是他一个月的房租,如果他能拿得到弗拉蒂斯出场费的一半。他好久都不知道能同时交得上房租和还得完信用卡什么感觉了。
群聊里还有一个人,阿尔乔姆看头像认出来是瓦洛佳。但瓦洛佳从来没在这个群里说过话。
弗拉蒂斯的“全都指望你了”果真分量不轻,指望得阿尔乔姆在台湾跟倍速快进似的跳完了两场gala之后,直奔圣彼得堡,赶穆索尔斯基剧院的《斯巴达克斯》。克拉苏这个角色他新?学会不久,原本穆索尔斯基请的也是模范剧院另一位独舞,但这人找了个借口临阵脱逃,去乌克兰客座去了,想必那边给得钱更多。然后阿尔乔姆就又被“互帮互助组”给帮助出去了。
穆索尔斯基开价也不低,既然有钱拿,阿尔乔姆就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包括当他在圣彼得堡落地,得知行李在莫斯科转机没跟上他的这趟飞机,估计要跟下一班才能抵达圣彼得堡的时候。
他也没抱怨。
他头疼到抱怨不出来。
拿不到行李事小,毕竟他只要把自己按时运到剧院,就算基本完成任务,演出总就能正常进行了。麻烦的是他明天中午的飞机回莫斯科,总不能等着机场慢悠悠地给他明天送行李到酒店。
俄航柜台不出所料,什么忙都帮不上。
WhatsApp突然跳出信息,是他没添加过联系人的号码——但头像分明就是瓦洛佳。可能就是在“互帮互助组”的群聊里看见他的。
“你今晚在穆索尔斯基跳克拉苏?”
阿尔乔姆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放弃跟柜台争辩,在机场大厅中间站着先开始回瓦洛佳的信息。
“是,我人已经到普尔科沃机场了。除了我行李还在谢列梅捷沃机场以外,一切顺利。”
瓦洛佳秒回了个“笑哭了”的表情。
阿尔乔姆只想关了app。但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
“现在能接语音电话?”
“能。”
然后瓦洛佳就打了过来。
“怎么这么笨嘛,搞成这样。”瓦洛佳的声音懒懒的,仿佛已经快中午了,他才刚睡醒。
“我也没办法啊。”阿尔乔姆说,“我从台湾gala回来,在莫斯科转机,行李没跟上。”
虽然瓦洛佳又是张口就说他笨,但是瓦洛佳的声音软软的,清亮又柔和,让人就是没法不爽。
“有办法的……先不说这个,回头再讲。先说怎么办吧。”瓦洛佳好像还打了个哈欠,“他们说行李什么时候到?”
“应该是挂下午那班了,到这边五点多了。”那时候应该最后的彩排快要结束,之后他就会忙着演出前再吃几口东西,一边刷会儿手机,然后开始换衣服化妆。跑出来一趟是实在赶不回去,普尔科沃机场也算不上在市区。
“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瓦洛佳问。
“中午。”
“那有时间。”瓦洛佳说,“跟柜台说不用给你明天送到酒店,你今天他们六点下班前来拿,让他们给你开个领行李的单子。他们还能真盯着你来不来拿?行李出来了到时候就堆在传送带边上而已,过夜没事的。明天早上你过来拿了直接绕到值机柜台再托运进去。”
“还能这么干?”阿尔乔姆问。
“骗你不成?”瓦洛佳说,“莫斯科丢行李那不是经常的事?我住在圣彼得堡,走这个机场还少?放心,照我说的办,错不了。”
瓦洛佳听上去确实非常令人信服,不光是因为他说的内容。他边说都快边睡着了一般的懒洋洋语气,也足以让人相信他的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