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锻刀那日,家里没有锻造的材料,当日近侍烛台切光忠吩咐刀匠道:“我有几振战场拣来的刀剑,你快拿锻刀室去解了,换几点材料来锻刀,明石国行已是懒的两眼都不睁了。”刀匠慌忙抱了刀,走出门去。才去不到两个时候,只听得一片声的哗响,三只狐之助闯将来。那三只狐下了地,一片声叫道:“快请刀匠老爷出来,恭喜出货了!”光忠不知是甚事,吓得躲在屋里;听见出了,方敢伸出头来,说道:“诸位请坐,刀匠方才出去了。”那些狐之助道:“原来是烛台切大人。”大家簇拥着要油豆腐。正在吵闹,又是几匹马,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屋的狐,小厅地下都坐满了。各刀剑都来了,挤着看。光忠没奈何,只得央及鲶尾藤四郎去寻刀匠。
那鲶尾飞奔到锻刀室,一下里寻不见;直寻到屋东头,见刀匠抱着刀,手里挽个篮,一扔一投的,东张西望,在那里寻材料。鲶尾道:“刀匠相公,快些回去!你恭喜出了货,狐之助挤了一屋里。”刀匠当是哄他,只装不听见,低着头往里扔。鲶尾见他不理,走上来,就要夺他手里的刀。刀匠道:“你夺我的刀怎的?你又不解。”鲶尾道:“你出了货了,叫你家去打发狐之助哩。”刀匠道:“鲶老爷,你晓得我们今日没有材料,要解这刀去救命,为甚么拿这话来混我?我又不同你顽,你自回去罢,莫误了我刀解。”鲶尾见他不信,劈手把刀夺了,掼在地下,一把拉了回来。狐之助见了道:“好了,新贵人回来了。”正要拥着他说话,刀匠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据点刀匠老爷出货静型薙刀。限锻连出欧品。”
刀匠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出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光忠慌了,慌将几口开水灌了过来。他爬将起来,又拍着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把狐之助和众刃都吓了一跳。走出大门不多路,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两手黄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众人拉他不住,拍着笑着,一直走到集上去了。众人大眼望小眼,一齐道:“原来新贵人欢喜疯了。”五虎退哭道:“怎生这样苦命的事!出了一个甚么静型,就得了这个拙病!这一疯了,几时才得好?”哥哥一期道:“早上好好出去,怎的就得了这样的病!却是如何是好?”众刃劝道:“小退不要哭。我们而今且派两个人跟定了刀匠老爷。这里众刃屋里拿些油豆腐,且管待了报子上的狐狸们,再为商酌。”
当下众邻居有拿团子来的,有拿仙贝来的,也有端了牡丹饼来的,也有盛油豆腐来的。歌仙哭哭啼啼,在厨下收拾齐了,拿在小厅下。众刃又搬些桌凳,请报录的坐着吃,商议他这疯了,如何是好。报录的内中有一个狐之助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可以行得行不得?”众刃问:“如何主意?”那狐狸道:“刀匠老爷平日可有最怕的人?他只因欢喜狠了,痰涌上来,迷了心窍。如今只消他怕的这个人来打他一个嘴巴,说:‘这报录的话都是哄你,你并不曾中。’他吃这一吓,把痰吐了出来,就明白了。”众刃都拍手道:“这个主意好得紧,妙得紧!刀匠老爷怕的,莫过于天守阁上主公大人。好了!快寻主公来。他想是还不知道,在办公室摸鱼哩。”长谷部道:“在办公室摸鱼,他倒好知道了;他从五更鼓就拿手机来看本子,还不曾出来。快些迎着去寻他。”
长谷部飞奔去迎,走到半路,遇着沈绅来,后面跟着一个gui甲贞宗,提着七八盒幕内便当,四五千小判,正来贺喜。进门见了光忠,光忠大哭着告诉了一番。沈绅诧异道:“难道这等没福?”外边刃一片声请主公说话。沈绅把便当和小判交与大俱利伽罗,走了出来。众刃如此这般,同他商议。沈绅作难道:“虽然是我刀匠,如今却出了欧刀,就是欧洲的下派。欧洲的刀匠是打不得的!我听得同事们说:打了欧洲的刀匠,阎王就要拿去打一百铁棍,发在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我却是不敢做这样的事!”宗三左文字说道:“罢么!主公,你每日锻刀的营生,白刀子进去,冷却材出来,阎王也不知叫判官在簿子上记了你几千条铁棍;就是添上这一百棍,也打甚么要紧?只恐把铁棍子打完了,也算不到这笔帐上来。或者你救好了刀匠的病,阎王叙功,从地狱里把你提上第十七层来,也不可知。”报录的狐之助道:“不要只管讲笑话。主公,这个事须是这般,你没奈何,权变一权变。”沈绅被众人局不过,只得连斟两碗次郎的酒喝了,壮一壮胆,把方才这些小心收起,将平日的非酋样子拿出来,卷一卷那油晃晃的衣袖,走上去。众刀剑五六个都跟着走。莺丸赶出来叫道:“主公,你只可吓他一吓,却不要把他打伤了!”大般若道:“这自然,何消吩咐。”说着,一直去了。
来到院里,见刀匠正在一个部屋门口站着,散着头发,满脸污泥,鞋都跑掉了一只,兀自拍着掌,口里叫道:“出了!出了!”沈绅非酋似的走到跟前,说道:“该死的畜生!你中了甚么?”一个嘴巴打将去。众刃见这模样,忍不住的笑。不想沈绅虽然大着胆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