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出狱的大好日子，何二开车来接他。
铁灰色的大门在身后慢慢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儿。
他从烟盒里摇出一支红塔山，上下唇一碰，浅浅抿住，腾手去摸口袋，可翻遍了浑身上下，愣是找不出一枚打火机来。
这帮小子，知道他今天出狱，烟都给备齐活儿了，却没人记得塞打火机。
程时侧脸，本来想跟门卫借个火，好巧不巧兜头一个闪电劈开来，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响雷，把他那声“劳驾——”淹没得无声无息。
六月的天，情人的脸，黄豆大小的雨点子毫无预兆地就砸了一地。
他深黑的瞳仁里映着雨幕，整个人被黯淡的光线罩上一层Yin影。
……
一辆白色捷达停在了程时面前。
“程哥！哥！”车还没完全熄火，一个身影就急急忙忙跳下来，也顾不得滂沱大雨。
程时挑眉一看，多年不见，记忆中那个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刺儿头，转眼也成了一个略略发福，满脸喜气的中年人了。
“程哥，恭喜出狱！”何二跑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把双手在自己的衬衫上搓了搓，张开了一个拥抱。
十年时间是难捱，但情谊却一如昨日。
程时拿下嘴里的烟，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到底是“嗯”了一声。
淋漓的大雨让天幕也遮上一层暗色，加上监狱本就地处偏远郊区，马路上的车并不多。
“哥，今晚就先去我那将就一晚，明天胖子说要带您去几个不错的小区转转，先安个家。”何二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时不时拧头看他。
“好。”程时微微侧脸，目光扫了两眼方向盘上架着的手机。
“之玲姐姐温馨提醒，前方500米有测速探头，请您小心驾驶，不要超速哦~”
何二心下了然，他减慢车速，腾出一只手把手机从支架上拿下来，笑了笑，“现在技术发展快，什么导航、购物、看电影、吃饭就只用靠这一个小手机。”说完又顿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机塞进程时手里，“哥，你看看你今晚想吃什么，火锅涮rou还是烧烤？点开那个黄色的图标往下一路翻就成。”
他语气自然，为的就是不让副驾驶的人有任何一点不舒服。
程时看了一会，屏幕暗下去，想要点亮却误触了侧边建，“咔哒”一声，手机自动锁了屏。
“你定就好。”他把手机重新放回支架上，转头看向窗外。
何二拧头看他讳莫如深的侧脸线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
等他们一路开下高架，雨势才收住了一些。
汇入车流朝市区的方向前行，车速也明显慢下来。
天色还是暗沉沉的，前后都被车尾灯点红了一片，始料不及的堵车让何二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没想到远远近近响了不少，仿佛应和他似的。
“不急，慢慢等。”靠在副驾上阖着眼的程时语气淡淡的。
“之前这条路也没这么堵过啊？”何二嘀咕了一句，“八成是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碰上了。”
程时没再说话了。
何二小心地睨了他一眼，打开电台，挑了个安安静静放歌的频道，然后打开微信回消息。
其实堵的时间远没他们料想中的长，大概也就过了不到十分钟，车流开始缓缓向前动了。
十字路口果然出了事。
两辆车一横一竖、一黑一白，大刺刺别在路中央，也不知是蹭到了还是什么，黑车上下来了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男人，顾不得仍在下的雨，神情激动地拍着另一辆的车窗。
“小白车怕不是被吓到了，不敢下来赔了。”何二兴致颇浓地盯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这牌子的车，轻轻蹭一下就得几十万起。”
程时睁开眼，扫了一眼电子钟上的时间，摸了根烟出来，胳膊肘碰了碰一心全在看好戏上的何二，“借个火”。
何二应了声，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塑料打火机来，打着了递过去，“程哥——”
烟草点着的细微爆裂声和烟雾一起在车里弥漫开来，程时抿着滤嘴，把车窗开了一大半，然后靠回座位，漫不经心地看向路口。
白车的车主终于下了车。
纵使隔了一段距离，程时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一双长腿被银灰色的西装裤包裹住，干净的白衬衫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衬衫下摆折进细腰里，让人赏心悦目。
他眯了眯眼睛，没来由地“啧”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在监狱里呆了这么多年留下的后遗症，如今出来了放着满大街的长腿美女不看，还是第一眼就被长腿男人勾了目光去。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十字路口，先下车的西装男人拼命地向衬衫男人说着什么，后者的背影一动不动。
两人定格了半分钟，白衬衫转身就要走，西装男长臂一展，直接把人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