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迈进院子,抬眼便瞧见坐在窗台上的人,看帽檐的朝向,分明已看见了自己。脚下停住了,一时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窘在门前。
陈清羽翻身跃下窗台,扯平了军装,站直、举手、敬礼:“东少,您来了。”
水长东下意识的别过脸去:“清羽,你何必如此。”
“你气色很差。”陈清羽靠近来,慢慢摘了帽子仔细看着水长东:“是想我了吗?”
“我病了。”水长东莫名有些惊慌,退了一步拉开些距离:“今日才好些。”
陈清羽察觉到他的惧怕:“你怕我?”亮晶晶是眼里尽是痛楚:“你还怨着我,是不是?”
水长东努力平复着心chao,尽量用稳定的声调说:“回屋去吧,入冬了,你穿得单薄。”脚已经退出了院子,转身欲走。
“这就走……”陈清羽探手想去抓他,却捞了个空:“好不容易来了,为何就走?”
很想告诉他,我确实怕了你,怕看你的眼睛,因为我分辨不清楚你眼底的情感是真是假,因为你的触碰和气息会让我想起噩梦般的遭遇。
但是水长东什么都没说,只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上了马车,吩咐车把式:“还是回旧宅去。”
“东少——”陈清羽的呼唤静夜里显得格外凄凉:“长东——水长东——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快走。”水长东窝进华丽的马车坐椅中:“别停下。”
“水长东,我爱你——”陈清羽不顾一切的喊出来:“我终于明白了,我爱上了你,无论你信与不信。”
“少爷……”车把式缓住了马车:“还走吗?”车把式看得很清楚,陈清羽出不了院子,被几个夜家儿郎死死拽着。
“水长东,你回来,你给我回来。”陈清羽撕声力竭的喊着,拼命的想跑出院子:“我爹我娘都死了,我大哥二哥所有的亲人都死了,我如今只有你,只有你了。”
车把式不可能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在银杏庄园做事的人也不会乱打听,所以他只晓得未来夫人因为叛乱失败被关了起来。
从驾车位置小来,车把式拉开马车的门:“少爷,您给句话啊,走还是不走。”
水长东吃力的探出手,哑着声音说:“扶我……不,不,我们回去,驾车回去。”
马车驶走了:“长东,你回来啊……”呜咽着滑倒,陈清羽绝望的捧住了脸:“我错了,我真的后悔了,真后悔了。”
“火车一离开西安我就后悔了,我爱你,可是我发现得太迟,太迟了。”陈清羽扶着院门站起,低着头挨回了屋子。
都不知道把自己丢在什么地方,直直的靠着滑下,眼底泛着死亡的气息:“我陈家上下百余口性命都赔给你了,难道还不够吗?水长东,你要我怎么赎罪,你才肯宽恕我……”
“你说的对。”容冲的声音突兀的传来:“陈家与东少不共戴天,你们该如何自处?”
“容冲,你帮帮我……”陈清羽慌张的拨亮电灯,跌撞的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你去见东少,去求他,求他再来一次,好不好?”
容冲有些震惊,抱着自己双腿低声哀求的男人,真是那个狂傲嚣张的陈清羽吗?
“三少——”容冲试探的呼唤他:“三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清羽将脑袋揉进容冲的腹部:“你是容冲,从鹤馆出来的男ji,我心里清楚都清楚。”一双手死死的抱着他:“我知道你能出去,对不对?”
“你先起来。”容冲受不了他软弱,宁可被他骂被他打,才不会心生愧疚,才能继续心无旁骛的替东少看住他:“你坐好了,好好说话,我听你说,行不?”
脸如死灰的水长东回到王府旧宅,耳边依旧回响着陈清羽的呼喊:“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水长东绝望的想着,杀父灭族之恨啊,怎么也回不去了。
“少爷,少爷。”麦兜被下人从床上唤醒,主子正瞪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歪在椅子上:“少爷,你别吓唬我……”
“快,快着人去接洪医生,快去。”麦兜又急忙叫人把主子抬回榻上:“拿热毛巾来,快点。多多的准备——”
按照洪若庭吩咐,麦兜着人拿着热呼呼的毛巾来回在主子背部、手心、脚掌上推着:“少爷,东少……”自己一直俯在耳边不停的呼唤。
青莲问清楚事由,急着进来告诉麦兜:“问明白了,少爷去见了陈清羽。”
“都怨我!”麦兜一个巴掌拍到脸上:“少爷躺在自己身边都没看住,我这是个混蛋。”
“急有什么用?”青莲看着主子的神色:“洪医生这会儿该在路上了,少爷状况比上回好,至少咱们还能服侍着。”
“少爷,你说句话。”青莲也开始呼喊:“那怕哼一声也行。”
洪若庭赶到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寝衣:“怎么会突然恶化?”拿着听诊器贴上胸口:“身体状态比昨天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