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万般珍惜的遗物,只是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她翻来覆去的看,探究不出什么。
原来只是一对很普通的耳坠。
不久,她戴上了母亲遗留下的耳坠,嫁给了那个名叫萧展云的男人。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女人,而男人仿佛也对此并不在意,从来没有过问她前十八年的生活。
婚后的一切很平淡,她帮他照看着祖传的丝绸店。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世,他很兴奋,从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变成了爱絮絮叨叨嘘寒问暖的啰嗦老公。他知道她喜欢吃酸酸甜甜的梅子,便特意腌了两坛雪梅放在地窖里。她抚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心里也经常会泛起初为人母的喜悦。她感谢这样的生活,感谢她的夫君,感谢赐予她生命的父母和上天,感谢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只是在很多个晚上,她会想念以前山上的日子。不知道久违的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如何了?
终于有一天,她决定回去山上,看看他们。
那晚的月色很亮。在夜半,她睁开眼,轻轻的翻转身,听着身边的男人沉稳而有节奏的呼吸。看着男人安定沉睡的面容,她突然有一种愧疚的心情。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双手染满血腥的女人吧,要不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一定会吓死了,如何还能睡得那么安稳。
她轻轻的牵起嘴角。但是,她一定会将自己的过去隐瞒一辈子,直到自己停止呼吸的一刻,因为她想要抓住这样平静的幸福。
确定身边的男人睡熟之后,她偷偷的爬起来,施展开长久不用的轻功,掠出窗外。
她却不知道,她离开后,床上原本熟睡中的男人睁开了如星辰般黑亮的眼睛,翻身坐起,看着窗口洒下的一片月光,陷入了沉思。
初冬。山上的空气,清冷而萧瑟。风吹着山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偶有夜鸟从林间穿过,惊起一丝sao动的不安。
前厅的大门不同以往的虚掩着,她有些犹疑。她轻轻的推开,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嘎声。空荡荡的前厅里,摆饰一切如常。她用手轻轻的一抹台面,捻起了一撮细细的灰尘,而墙角已挂起了层层的蛛网。这里竟早已没人了。
她皱皱眉,身形再展,朝回廊那边飞掠而去。
回廊的一侧,都排列着单间的客舍,曾经自己和师兄妹们就住在这里。她依次探了一下,发现无一例外都是死气沉沉的空荡。
她转遍了各处回廊厢房,找不到一丝打斗的痕迹。
带着阵阵的不安,她回到了家。
丈夫依旧安稳的睡着,呼吸深沉而悠长。她却辗转反侧,在焦虑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之后,她开始不着痕迹的四处打听师父和师兄妹们的行踪,但很多时日过去了,依旧未果。
有一天,她去聚香楼买桂花糕,无意间听到,官府在明日将会处决一批钦犯。罪名都是蓄意谋反。
“你知道吗?那批钦犯都是被控蓄意谋反,反抗朝廷喔。”一个虬髯胡子的男人边喝着酒,边和对桌的另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说道。
“蓄意谋反?张兄,你怕是不知道吧。”那书生笑道,“现在只要对朝廷心怀不满,就是谋反。这次处决的人当中,还有那之前被处斩的刘定州刘将军的大公子呢。”
“啥?!他不是当日逃了么?”大胡子吃惊的瞪眼。
“到处都有朝廷的眼线和爪牙,他能逃得过么?现在刘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都已经抓到啦,明日就要问斩,连同刚刚出生的刘二公子,那样一个小娃娃,都不放过。唉!”那书生摇摇头,顿了顿,继续道,“可怜那影门,倾尽高手一路护卫刘家,竟死伤殆尽。”
她猛颤一下,刹住原本准备迈出大门的脚步,转而喊小二泡了一壶热茶,端上一小盘Jing致糕点,坐在那两个男人的邻桌。
“那影门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儿女啊,”大胡子紧张的四下里张望了一阵,然后狠狠地灌了一口黄酒,放低了声音,“听说,当时朝廷派了三千大军堵截。那影们的十几个高手,斩杀了官军一千多人,最后寡不敌众,男男女女,竟无一人逃生,全部死战到最后一刻。唉,可惜啊……”
她心如刀绞,身子微微发抖,狠狠地握拳,指甲深深刺入掌rou,自己却浑然不觉。
师兄师姐们,都死了……师父,还活着吗?
想起自己出嫁前,师父的询询叮咛犹在耳边。
既作他人妇,不问江湖事。
然而,师门惨变,却叫她如何放心得下?
腹中的小婴儿突然动了一下。她轻轻的抚上小腹。
孩子啊,你这般不安,是否也在为妈妈担心?不会的,妈妈不会丢下你和爸爸。
她面色苍白的回到家。
面对丈夫探询和担忧的目光,她一语不发,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晚饭,便撂了筷子,转身匆匆进了屋。
那天夜里,两人都没有睡着。她知道他辗转反侧,黑暗中几次欲言又止,却痛恨自己无法把那烦乱的心事向身边人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