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用过一顿各怀心事的晚饭,赵释之即起身,对赵阐之道:“不早了,我送大哥去休息。”
赵阐之亟需整理心情,如蒙大赦般站了起来,说:“好,走吧。”他跟着赵释之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应当与厅中的另外一人打个招呼,于是折了回去,对卫秋信点头道:“我走了。”
卫秋信道:“恭送殿下。”他的心一抽,将头低了下去。
赵阐之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逃一般地退出门外。
下人走过来为他披上大氅,赵阐之习武之人,嫌这东西热,便拒绝了。他一抬头,看见赵释之就站在几步之外等待着,对他一笑:“早上我就让菡萏将朱槿苑收拾了出来,你当年用的东西都好好保存在那里。”
赵阐之一怔:“死人的遗物是供人缅怀的,我既没死,还留着它们做什么?”
赵释之摇了摇头。
直到走进朱槿苑,赵阐之才明白他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卧室中摆着一副乌黑的铠甲与战袍,战袍有过破损,但都被细密的针线补上,黑甲上每一道划痕都被打磨得锃亮如新,一点锈迹都不曾出现,就仿佛刚从身上解下来的一样。他伸手敲了一下,它发出熟悉的“叮”声,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与他对话。
赵释之在他身后说:“以前你外出打仗,我在后方听人传说,你穿上这黑甲便能在战场上以一当千,无往不利,直至现在端州人都以黑甲将军的形象作门神画镇邪。”
赵阐之笑出声:“以一当千,纵然是武神再世,也不敢这么吹吧。”
赵释之道:“我信你有这么厉害。”
他的口气带了点蛮不讲理的意味,终于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赵阐之失笑。他抚摸着自己旧时的铠甲,片刻之后,手突然如被刺一般缩了回去,转头问赵释之道:“它为何没有与与尸体同葬?”
无须赵释之作答,他也能猜到,这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赵释之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不是我做的,是他。”
他。确实像他的脾气。赵阐之说:“哦。”他想了想又问:“替我战死的人葬在何处?”
“遗体被陛下迎接回朝了,安葬在皇陵。”赵释之道,“我们本想依照你从前嘱托,将你与战死同袍安葬在一处,不分尊卑。但陛下坚持要接你还乡,所以只能在参梧附近为你立了个衣冠冢。”他将“还乡”二字咬得很重。
赵阐之听着他述说如何料理一个大活人的身后事,觉得有些好笑。赵释之又道:“之后我们一直想回京祭拜,但我不能擅离封地,只好年年去祭衣冠冢。还有其他人,我照你说的,每一个人都为他们敬上一杯酒”他说着说着,突然流出了眼泪。
赵释之哭起来一向没有声音,直到看见几颗水珠砸在地上,赵阐之才发现对方的异状。他手足无措地想去拥抱赵释之,就见赵释之自己伸手擦了擦眼睛,笑了一下说:“一天之内失态两次,让大哥见笑了。”
赵阐之收回手,颇有些欣慰道:“你长大了。”
赵释之看了一眼窗外,对兄长道:“大哥,我也该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赵阐之点了点头,看着赵释之披上披风走到门口,突然又叫住他:“释之。”
“怎么了?”
赵阐之咬了咬牙,还是说道:“不要再吃药了。”
“那怎么行,我的病还没好。”赵释之勾起唇角,竟有些玩世不恭的姿态,“端王府这一大家子仆从、奴婢可都看着我呢,万一我病死了,他们又要指着谁养活呢?”
赵阐之心中一紧,又问:“那他”
话音未落,赵释之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院门处。不久之后就有仆人进来伺候赵阐之洗漱,赵阐之许久没被人如此详细周到地服侍过,一个婢女来解他的衣服的时候他竟下意识躲闪了过去。那女孩的手颤抖了一下,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就立即跪下向他认错。
她Cao着一口标准到罕见的京中官话,一点端州口音都不带。赵阐之心中一凛,问道:“你是哪里人?”
女孩道:“奴婢是京城人氏。”
赵阐之又问:“他们也都是吗?”
女孩答:“都是。”
赵阐之叹了口气:“端州这么远,真是难为你们了。”那一刻他就知道,离自己回京的日子也不远了。
卫秋信在寅时正准时醒了。即便过了五年,他也没改在军中的作息,除非前一夜过于疲累,否则必在这个时间爬起来。昨夜赵释之将哥哥送回房后难得没缠着他要,喝完药搂着他就睡了,使他一夜安眠饱足Jing神。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赵释之不知何时翻过了身体,背对着他,发出轻微的鼾声。他为赵释之掖上被子,没有传唤侍女,自己拿着衣服去隔壁的屋子换了。
菡萏站在门外敲了敲门:“王妃,现在就用早膳么?”
卫秋信整理好衣着,打开门,对她做了个轻声的手势,道:“殿下还没醒。”菡萏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卫秋信想了想说:“让厨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