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彩圣殿,当今皇上亲赐与霓贞皇太妃的园子,就在怀英宫旁。比亲皇祖母雪妃娘娘的园子还大,湖山船舫,名花似锦,瓷玉琳琅。
这园子名,就透着几分亲昵与尊重的怪异。
往霓圣殿赶的路上,唐鸢思绪越来越清。
变天了!亲皇祖母受的半世专宠、太上皇对她的爱屋及乌,他们要来清算了。
她寻思出来,亲皇祖母雪妃娘娘为甚走得那么不放心。
是她天真了,以为皇上从前纵是【奉旨】认她为皇女,本来也是亲皇侄女,总有些情份在,应能消弥上一辈的恩怨,而且那些,也非她惹起。
小花厅。
霓贞皇太妃坐着嗑瓜子,收了唐鸢的重礼,眼也没抬。
唐鸢站着。
厅外,魏烨跪着,一如她在宁寿宫初见他那回,上身挺直,双手垂于身侧;她奇怪的又如那回特地转身见着他挺直、坚忍背影长了张什么脸时,心头莫名一跳!甚至又一猛跳。
至少她赶着了了,他还在。这庆幸感、真好,像大夏天,喝了口刚从深井里拿出来的沁凉甜水。
老孙头持杖,另一小太监拿着根大藤棍,在魏烨身后。
“魏烨,你可认罪?!”老孙头怒喝!
她不信,聪明得会帮她造假账册、截留四成税银收成的他不明白,此时回霓贞皇太妃这,是自找苦吃,甚至自找死路?
她更不信,他会偷东西!
他若贪钱财,昨晚趁她眯睡那当儿,能贪藏起几多张银票?!原账册一烧,人不知鬼不觉,何须来这偷一枚玉如意?
她直直盯视他。
他直挺挺长跪,一动没动,终眼珠子缓缓溜觑向左边、又溜向右边。
他是在对她说,他没偷?!
不出意料呵!且不说帐册、银票那些,就他字迹舞剑等等刻在风骨里的气度,也不是小偷小摸的人!
那又为何?
她略急向他走去。
他眼珠子急急溜觑向右边、又溜向左边、一劲儿的溜转——让她别过来?走?
不!
她偏走到他面前,半俯着身子看他!老孙头识相拉着小太监往后退了退。
这是她第一回这么近觑看他正脸。正脸亦如她昨晚、灯下暗自叹赏了许久的侧颜那般俊好完美,若温玉雕琢而成。
“他们定然质疑税银少了!那张银票埋在后院月牙门旁柳树下,玉如意这事便是我偷摸的前科,其它银票、地契我因畏罪,全烧了!老孙头那有我擅仿字的扇面为证。快走!莫理我!”他低低、急急一气儿说完,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谢殿下,借我剑、衣袍!”
原来如此!
昨晚要那张银票便是留了这一手。
一切铺排齐整!她看他,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呢?!
是她到底年少,又傻了!将他拉进这淌黑水。
哪怕她没造假帐册、截留税银,将原帐册、所有银两地契原原本本交上去,皇上也会质疑、也会栽陷她:银两少了、账册有假!
皇上要清理的是她享有的特权:【一应税银、收成直呈怀英公主,不经户部】。
当然,也顺便清掉她的家当,好将她彻底踩在地上……
要整的是她这个人!雪妃娘娘的亲孙女。
他比她先一步看清?!
所以昨晚他说【有银两傍身,可雇暗卫死士、可置买房产田地,岁月悠长,天涯海角,鱼跃鸟飞……】,横竖躲不过的祸事,不如真截留银两傍身,锅则由他来背。
“若圣上赐婚,殿下切勿抗旨,留得青山在,岁月悠长。瞅着机会往南边走。走啊、殿下!莫理我。来生有缘、愿是知己、不为主仆!”低低急急话音刚落,他大声喊:“奴……”
“掌嘴!”她先于他怒喝!玉手用力一扬,使尽全身力气朝他那张美玉俊脸扇去!
脆重重一声【啪!】几乎噪聋她耳朵!
几道嫣红指痕,像春剑兰瓣印在白玉上,白玉晃了晃,俊脸肿起轻红小山包。
他抬起眼皮,又看了她一眼,无奈阖闭眼,一声无奈长叹,仅有他们听得见。
皇太妃也吓了一跳,打得够凶,斜勾了勾唇角,“孙总管,没眼力见,怎能让公主殿下亲自掌嘴?”
“奴该死!”老孙头跪下,轻扇自己一个耳光。
“给我狠狠掌嘴!”
“喏!”
老孙头起身,抡起手臂!
一下、一下接着一下、一下……
【啪!啪!啪!啪!……】
仿佛永无停歇……
脆重重的耳光巴掌声远比她刚才扇出的那一下重得多、得多!
像打在昨晚的静谧里。
咶噪,咶噪得紧。
她仰头,望天,将总要溢出眼眶的泪,生生眨回去。
霓贞皇太妃嗑着瓜子、听着耳光儿响,间或看仰头望天的她,“殿下,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