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谢繁霜被那刺目的阳光一照,很快便醒了。他身体底子好,病来得快也去的快。如今已没什么大碍。
昨日人病了,脑子却没有,他记得秦赫不容抗拒的脸与几乎将自己灼伤的双手。
谢繁霜推开舱门,见秦赫坐在方几边喝粥,瞧他出来,便将篮子里存着的一碗取了出来摆在桌上。
谢繁霜也不道谢,直接坐下喝了。
“第五日了。”秦赫说道。
谢繁霜闻言有些茫然的将视线投向两岸,更凄恍无物了,连山水都是涩涩的,没了色泽。他这般动作一样没落的投入了秦赫眼里,事到如今,本就不用再藏——谢繁霜也不必藏。
如此,谢繁霜果真是第一次到江北?
秦赫皱眉:“你先前来过没?”
谢繁霜不语,只是望向那寸草不生的土地的眼神里,有些许藏不住的期待与向往。
越是靠近目的地,秦赫便越是话少,原本船上就少言少语,此时除了水流声,再无声响了。
下午时分,秦赫便见谢繁霜靠着船杆正擦着他那把古朴的剑刃,眼神专注而认真。
秦赫虽然并不舞刀弄剑,但他是知道的,在有重要任务或心情波动时,刀手剑客都喜欢细细的擦拭他们予以为命的兵器。
秦赫看似无意的双手抱胸:“有事?”
对方动也不动,继续低头擦他的剑。
“顾长缨?”秦赫没头没脑的说出一个人名字。
谢繁霜猛地抬头,双眼里有一丝来不及隐藏的杀意,而后似乎反应过来,那丝气息缓缓消散,伴着那丝敌意,秦赫的心亦是沉落到了底。
呵,这令此程为之生辉甚至会终身难忘的少年人,终究是,无法避免的,成了自己前进道路上一颗绊脚石。
许是知道这便是最后一日了,天际才刚透出些许红,两人便都默契的对坐一旁,今晚菜色不错,有一只烧鸡与两个馒头,虽都冷了,却好歹是许久都没有碰过的rou食。
夜幕近了些,谢繁霜起身点了蜡烛。
秦赫望着被烛火照的忽明忽暗的人:“你一直在船头放着一根蜡烛,哪怕我入了舱,你依旧任它放着,是为何?”
谢繁霜少有的回了他:“我不知晓方向,若点了烛,将那火光与天上最北的星遥遥对着,就能保证不走错。”
“你果然没到过江北。”
谢繁霜斜晲他一眼:“那又如何?”
“既你并没到过江北,你怎知道那地那人就是你心想的那般好呢?”
“我从未觉得江北好——那人我也未见过。”谢繁霜面容淡淡的,眼里却泛着光,“虽只是书信,我便愿意信他的。”
“嘿嘿,江北那人最负盛名就是一张妙语连珠嘴,一颗八面玲珑心……”秦赫负在长袖中的五指捏在一道,指节微微发白,这是他最后一次规劝了:“想你此次下山,这些话也听得,你可知与他一道的,寻不得好下场,你……”
谢繁霜抬了抬手,示意对方不必再说。
那藏于袖中的五指突然一瞬间松开了,秦赫有些沉郁道:“话已至此。”
“那便保重吧。”谢繁霜冲他笑了笑。
第二日清晨,秦赫便再未见到那个令他心绪难宁的少年了。
他负手踏上了这片分明土地贫瘠,却孕畜出正片大地最为忠勇的义军与最Jing于权数心计的枭雄。
一路走来,土地广袤到一望无际,却因了战乱纷飞,无人打理,千树万木就如此纵着横着的野向生长,此刻寒冬,便只剩下枯木断枝与杂乱野草。
许是最近几年兵火稍宁,没有太大的战事,再向腹地些,竟就有了店铺,虽并无rou食与绫罗,却依然保持了昂扬的劲头,不论卖的是野果还是野菜,眼里多少却是有希冀的。这与江南之地的百姓不同,分明生活更为安稳,眼里总是暗淡的,就像是行走的躯壳,只为了日复一日的生计,丝毫没有生存的喜悦。
这便是苦出来的越懂得珍惜么?
当然,也是有金人sao扰的,却并不像在朝廷管辖下那么放肆,过了火头便马上有人冲那金人威胁:“小心五节十气夜晚里割了你的头!”那金人似也是吃这一套,分明气得急了,却也不敢再拿人如何,换作在江南管辖——这怕是要吊起来将宋人活活打杀了。
晌午,他随意找了家店果腹,席间竟无一成年男人,他招了一旁玩耍的小童:“你爹呢?”
想不到小童竟是十分警惕,他上上下下的打探着秦赫,而后硬气道:“不知道!”
“是么。”秦赫自然不会为难稚童,“我想买几匹麻布,你爹不在,我只能让你娘帮我搬着去了,那布,是有些沉了。”
小童倒是孝顺的,一听急了,便道:“我爹去习武了,下午吧,你下午再来!”
“习武?”秦赫微微一愣,“你爹要参军吗?”
“不是啊。”小童磕磕绊绊将事讲了一遍,秦赫才明白,自江北而过的金人如过江之鲫,到时若犯了事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