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如此坐了一个时辰,
整片清澈的江水都被夕阳染的变了颜色,金红金红的,波光潋滟的映在众人的眼眸里,半江瑟瑟半江红,当真是江山如画。
约莫是黑夜迫的近了,那生死凉薄之感没由来的深刻了几分。谢繁霜若赴约,对招之下,明日能见着朝阳的也不知有几人。如此想着,几波人马就异常安静的欣赏完了这绝艳的景致,那店家好似也觉察出什么,眼见余晖了,便早早的给每桌点了烛火躲进内屋不见了。
直到天上落日已尽,只余霞彩了,油灯昏暗,江面上的烛光逐渐倒翻着照上来。
那望着江面沉默的李遏飞忽抬起脸,侧耳倾听了下,脸色微变。不约而同的,程李二人对望一眼后,似也神色讶异。那周子风更是忽地直起了身,屏息静气。
远远地几道特别的马铃声率先窜入众人的耳朵,整齐的,而后便是浓重的血腥气,一大股一大股的扑过来,呛得人气息不畅。
此种单响马铃是年部铁骑特制的,马儿走起路来,沉重的铃声砸在人心里像是警告,若是群起而之,则空洞锐利,索命一般防不胜防。
水榭内外的人不由也都心头一懔——年部也来人了?
却见北方有一人坐在马上,身后跟着马匹五六,也似驮着人,只是黑漆漆的只大致见了个轮廓,却不知为何血腥如此之重。
周子风顾不得身侧高手环顾,起身朗声而问:“来者何人?”
询问之声瞬间飘到二里地外,蓄力于无形,可见他身手不俗。只是那人分明听见了,却不答,也不催促那马儿,只是慢吞吞朝这里走。
此刻听着声仍敢往这儿走的,都不是局外人,他们也不敢随意出手,等了约莫一日的众人只好再耐下性子去等。好不容易等人走进了,看清了来人的只觉自己毛孔都被惊得一炸。
只见那人颇为年轻,冷脸红衣,白马银锋,好不潇洒——他身后几匹马确实驼了人,只是那几人只余下空洞的脖颈,皆是身首异处。
人似乎都是新死的,血正汪汪的顺着马毛往下渗,滴滴答答的淌在路上——怪不得方才如此浓厚的血腥味了,想来他走了一路杀了一路,又将这马儿牵了一路来的。
那等了一日的水榭里大理寺人,却不动手了,来人也不下马,双方如此僵持着。
“……是那哥儿?”
程久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如此没头没脑一句话抛出去,也不知问谁,于是谁都没有回应他。
倒是那离他最远的事主听见了,冲他那角瞥了一眼,笑了笑。
程久行走江湖,待人处事皆是随性而为,仗着一把“寡欢”快刀名列江湖五大粗烈大豪之首,热血异常,但被如此年轻之人瞧了一眼,竟是觉得心里一冷的。
“你竟当真敢来。”那边周子风挺了挺身。
那边谢繁霜却依旧不语,连不羁如程久都觉得对方孤傲了。
似被对方如此神态所击,周子风怒喝一声,一把剑就要露出锋芒——
众人这才发觉周子风原来也是使剑,只是不知道与谢繁霜这把剑相比,究竟谁更胜一筹了。
谢繁霜斜晲着看了他的剑一眼,旁人眼里他分明是面无表情的,周子风却觉察出对方的不屑。他年少成名,从未被人如此看轻过,心中怒火连着等待一日的焦躁一齐迸发出来,周遭之人只觉得他气息一变,眼看就要出招。
一片昏灯暗影,周子风人还未动,却有一道剑意破空而来,快如惊雷、迅似疾电,红色衣袂宛若流光自屋内一闪即退,烛焰灯芯都被风浪击的晃了晃,忽明忽暗,摇曳在众人心中瞧不真切。
却听屋外马斯声起,谢繁霜已稳稳落于马鞍上。众人心惊于他这虹飞电掣的一击,不由得想再仔细瞧瞧这俊生哥儿。
李遏飞却是朝反方向回头,去看周子风。
周子风此时却是表情凝固于近乎惊骇的模样,一双手按在剑柄之上毫无动作,周遭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其喉间缓缓有一抹血痕散开,看来是喉管已被切断。想他骄傲一生,却未料想最后一交手,自己竟连佩剑都未有机会拔出!
这究竟是如何一剑。
程久伏在衣袖里的五指微微握紧抖,他自持是个人物,此次前来原是助其一臂之力,然而对方如此清峻身手,就是杀人于他身侧,只怕也全无知觉。
周一风倒了,其余人纷纷起身作势要与对方一拼到底。
谢繁霜缓了缓气息,却不再入内,而是冲那帮不忿之人勾了勾手指。
李霖看到此处,不由得咿了声,只是他声轻,并未引起他人注意,然而程久就坐其边,见他脸色有异,本想询问,但此刻形势紧迫他也不便开口。
水榭地小,根本施展不开,那帮大理寺人提起刀剑就往屋外冲,谢繁霜见人出来,随即一夹胯下马儿往外又奔出数十米,溜着一群人在那开阔地来回跑,屋外马铃声复起,喊杀声与哀嚎交织在一道,一片零乱。
程久一边侧耳探听,一边问道:“你在想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