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塔顶,安静极了,呼啸的风,叽喳的鸟,猎猎作响的飞毯,都被阻挡在石墙之外。整间屋子,落针可闻。可卡尔手里没有针,这里也没有第二个可以扔针的人。
亚尔曼在他熟睡的时候离开的,脚步轻盈,合门落锁也没有弄出响声。
薛定谔的盒子打开了,结果清晰明了。
卡尔摸着身旁没有温度的褶皱,眼神空茫。明明才一周左右的时间,他却几乎忘了一人独处的感觉。
他在现实世界里也是孤身一人。
在他三岁那年,父亲和母亲一起死在了进行空间跳跃的飞行器上。他们给他留下的只有一间公寓,一笔赔偿金和蔚雨城这个名字。他叫雨城,是因为他的父母在一座常年飘雨的城市相遇、相恋。蔚雨城没去过那座下雨的城市,他对父母的印象也只有那几页薄薄的资料,实验室整理给他的。他的父母都是某所生化实验室的研究员,坐上同一架飞机去参加一场业内学术交流会。
关于那场事故,有人说是意外,有人说是Yin谋,他本人倒并不太在乎争论结果,无论原因为何,死者不能复生。他被福利机构养到十八岁,一个人回到了父母留下的公寓里。
他并不介意一个人生活,无拘无束,悠闲自在,何况,他还有一笔可以再供他挥霍十几年的赔偿金。他看着大学室友们陷入热恋,跟另一个人纠缠在一起,思念,争吵,患得患失,也不会觉得羡慕。人与人之间的深入交往是一件相当费力的事,他以为自己并不适合,直到遇到亚尔曼,他才察觉自己以往的无知。
他只是之前没有碰上让他心甘情愿去劳神费力维持一段长久关系的人。
他想起在福利机构时的一桩旧事。福利机构的玩具种类丰富,由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捐赠,木头的、塑料的、棉的、电子的,应有尽有。他时不时会领几个回自己的房间,消磨时间。他没有特别偏爱的,其他孩子想抢走他选好的他也不会介意。
可他看上了一套九连环,为了和隔壁宿舍的孩子争夺所有权,两个人一起进行了11样比试。算题、唱歌、跳舞、跑圈、骑行车对方的多才多艺整个福利院闻名,11场比试,9负2胜,结果毫无悬念。其实输到第5场时,他就已经体力透支,从自行车上下来,双腿都在发抖。可他仍不死心,直到在泳池边踩上栏杆,又头脑发昏地跌回水中。
最后,他还是拥有了那副九连环,作为帮隔壁舍友顶了一次黑锅的谢礼。三个小时的轮番教育和高昂的赔偿金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他的欲望对象很少,平日便看起来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但那些缺失的固执都在无人注意角落积攒,碰到火星就足以燎原。
亚尔曼就是一簇燃在他心上的火。
他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开始从属于蔚雨城的回忆里抽离出来。
“卡尔。”
他听到亚尔曼在叫他的名字,但隔着一段距离,模糊不清。
他理所当然把那当作自己脑海里的幻听。他想,他的内心在催促他的rou体,快点振作起来去寻找亚尔曼的下落。他直起身子,给自己换上一套银灰色的袍子。他用清洁魔法洗净惺忪与污垢,确保自己在对方面前永远光鲜亮丽。他挑了一个鸢尾紫的夹子,那是他从亚尔曼那里搜刮过来的高防御道具之一,现在因为Jing致的外观被他佩戴在衬衣胸前。
他解决掉一个三明治,准备在Jing力充沛的状态下去寻找亚尔曼。然而他的手还未搭上门把,门却自己向内开了。
“早上好,卡尔。”
亚尔曼捧着一束水蓝的鲜花,走进了这个的房间。
“我想去买两份早餐,可一出门才想起自己中了诅咒,所有的数值都被降到底点。我没有找到那盒有清理诅咒效果的药膏,这里离有早餐出售的城镇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就去护城河里抓了几条鱼,和路过的商人换了点零食。”
他放下一袋饼干,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花瓶,把手里的花装进去,装饰在桌子上。
卡尔眨了眨眼睛,花了几分钟才消化完这段话里包含的信息。
其一,亚尔曼回来了,不需要自己再去茫茫人海中寻找。
其二,篡改记忆成功了,亚尔曼现在认为他们是恋人。
其三,亚尔曼准备了他们的早餐和一束花。
他的幸运女神从没有抛弃他。
“饼干烤得真不错,我们可以留着包装纸,下次去城镇里找一找这家店铺。”卡尔用饼干塞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做出引起亚尔曼怀疑的举动。他内心的花园里有九百九十九朵花苞,现在全部绽放成热烈的红玫瑰。阳光照在巧克力色的饼干上,刚好赶上一场恋爱的开幕式。
嚼着嚼着,他想起了亚尔曼提到的“去除诅咒的药膏”。那似乎就是被自己当成薄荷味润滑剂替代品那盒。他敲了下额头,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光解开亚尔曼身体上有形的束缚,忘了把他的属性值也调回原位。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临场编出一套瞎话:“咳咳,药膏这种消耗品,可能不知不觉间用掉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