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明的手不自觉揪紧了裤子,仿佛回到了赵鹤鸣跟他分手的那天晚上。
“你又来了,你又要放弃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放弃我,明明我们之前约好了啊?”陆霜明慌张地握紧话筒,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你总是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那我呢?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赵鹤鸣红着眼睛低下了头。
“你这样我会恨你的。”陆霜明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见过街上的流浪狗么?它们本来什么都不怕,没心没肺活得也挺好。”
“可有一天突然有人跑过来夸它可爱,温柔地帮他梳理毛发,说要保护它,说要驯养它。”陆霜明把手按在玻璃上,强压着怒意,“等它习惯了有家的日子以后,这个人又要扔掉他。赵鹤鸣,你不能这样对我。”
赵鹤鸣艰难地滚动喉结:“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有纪叔叔,你一直都有家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年,根本抵不过后面几十年的消耗。”
狱警已经在催了,陆霜明口不择言:“有没有不杀人也可以判无期徒刑的罪啊?”
赵鹤鸣警觉地抬起头:“你清醒一点,纪叔叔还指着你照顾。就算你真进来了,你觉得林玉赞敢把我们分在一个监狱么?”
陆霜明急得眼底发热,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赵鹤鸣相信自己:“我每个月都会来的,赵鹤鸣,你别想扔掉我。”
赵鹤鸣狠下心对他说:“你来了我也不会见你。”
狱警拉着他站起来,赵鹤鸣故作强硬地抿紧了唇,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已经变成了自己以前最讨厌的人,认贼作父、口蜜腹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做自己,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赵鹤鸣离开的背影很决绝,陆霜明惶然地拍着玻璃,很快被工作人员拉开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起度过了那么多难关,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他无数次想去广明宫堵林玉赞,都被纪重檐拦下了。
“你找他能做什么?骂他还是求他都无济于事。”纪重檐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
陆霜明用被子蒙住头,闷声说:“可是我好喜欢小鹤啊,我不能见不到他。”
纪重檐被他说得心头酸涩,把他搂进怀里:“爸爸会帮你们再想想办法,小霜乖,好好睡觉,我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双手,轻轻摇着你。”纪重檐的歌声渐渐和赵鹤鸣的重合在一起,他恍然又回到了在监狱的那个晚上。
他在梦里看见了年幼的自己,看见了面目狰狞的付铮,看见了高高在上的赵鹤鸣,也看到了温柔害羞的小鹤,最后看到的却是临死的付启。
他身上的三个弹孔汩汩地流着鲜血,眼睛已经失焦,却依旧闪烁令人齿冷的恶意:“你这个没爹的杂种,姓纪的是个婊子,生的儿子也喜欢婊子,报应!你以为你能和赵鹤翎有什么好结果么?”
他发出桀桀的笑声,像寒夜里的枭,吐出的血沫染红了牙齿:“齐诚冽不会放过他的,就算他没被齐诚冽弄死,也会被其他人分而食之,最后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陆霜明猛地坐起来,心脏跳得飞快,冷汗从额头一直流到了下巴。纪重檐已经回去了,他打开台灯坐起来喝了一口水,心有余悸地继续躺下,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小霜。”安静的夜里赵鹤鸣的声音蓦地响起。
陆霜明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
赵鹤鸣穿着检察厅的制服,正站在他床边,垂着眼睛看向他:“只要我死了,林玉赞就会放过你。本来他也不用这么大费周折,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陆霜明怔在床上,还以为自己魇在梦里没醒过来。下一秒他就看见赵鹤鸣从腰侧掏出来一把枪顶在太阳xue上:“陆霜明,我真的很喜欢你,和纪叔叔好好活下去。”
砰地一声枪响,鲜血溅在了墙上,赵鹤鸣应声倒地,那双漂亮的凤眼沾上了血,却依然很执着地看着他。
陆霜明被禁锢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了,他看着鲜血淋漓的赵鹤鸣,感觉自己正在被什么可怖的东西吞噬。
付启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在他耳边纠缠不休:“就算他没被齐诚冽弄死,也会被其他人分而食之,最后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纪重檐是被一声闷响惊醒的,他跑到陆霜明房间的时候,陆霜明跌下了床,正趴在地上大口吸气。
他赶紧把他扶回床上:“小霜,看着爸爸,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陆霜明似乎短暂地丧失了语言的功能,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嘴唇徒劳地一张一合。纪重檐却读出了他的话:“在呢,小鹤在监狱里呢,怎么了?”
陆霜明的眼泪漫了出来,勉强找回了声音:“给监狱打电话问问好不好,他真的在监狱里吗?”
纪重檐出狱以后觉得陆霜明长大了很多,一下子就变成了懂事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