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当回事,因为Mike说的是今夜,而现在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只能算傍晚。但风暴和密云眨眼而至,瞬间掠夺了天际所有仅剩的光亮。
五点钟看着像十二点。
风刮得很重,海上的浪卷得恐怖,柯屿一分钟看十次时间,商陆刚出发二十分钟,应该还没有跑出山谷。这里是主要的居住区,灯光早就亮起,他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
Mike在巨幕下指挥工人遮防水罩。密集的钢架在狂风下发出令人不安的震颤声,工人几乎被吹得摇摇欲坠了,柯屿无意识地悬着心,“hey Mike——”
声音消散在浪声和风声中,暴雨眨眼而至,噼里啪啦打在防雨布和户外帐篷上、房车上。Mike小步疾跑过来,“下雨了!”
柯屿整个人开始焦躁,心想我他妈的知道!嘴唇刚张了张,一声“砰”夹杂着让人齿冷的电流声,房车电力系统崩溃,世界陷入黑暗。
“shit!”Mike顶着雨开始咒骂。
柯屿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回头——
整个小镇的灯都熄灭了。
“这里的电力经常崩溃,停电是常有的事,尤其是这样见了鬼的天气下,”Mike大声说,“不必担心,营地有单独的发电机,我这就去给你启动!”
不——
柯屿很用力地拉住Mike。
Mike虽然与他相识不过数天,已经很了解他的个性,那就是万事从容,因而在这样漆黑的风暴下,看到他脸上出现这样惶惶然好像世界末日的表情时,心里竟然觉得意外。
“别怕,”Mike安抚他,“这场雨不会很久——”
柯屿用力吞咽了一下,睁得几乎涣散的瞳眸里看着很空洞,“带我去找商陆,他有夜盲症,他看不见——”
他什么都看不见,看不到路,看不到悬崖,看不到树根,看不到海,镇子停电了,他甚至连回程的方向都看不见。
Mike脸色刷得一变:“他带卫星电话了吗?”
柯屿很快地跑向房车玄关。从Mike的方向看,他跑步的背影很怪异,像忍受巨大的痛苦,甚至给人以腿脚不利索之感。谢天谢地,那里只有一部卫星电话,另一部被商陆带走了。
“联系他!”Mike接过电话,荧光亮起,发来定位信号。
“商陆!”柯屿瞬时接起电话。
听筒里暴雨如注,模糊了商陆的呼吸声。信号时断时续,将他的声音也切割得破碎:“我看不见了,我在……,别着急,……带上……和绷带……”
“喂?喂?喂?!”电话屏幕不断被雨水浇得模糊,柯屿浑身被淋得shi透。为什么要带绷带?瞳孔针刺般一凛,他整个人都重重抖了一下——他受伤了?!
“立刻联系向导!准备热水、绷带和御寒的衣物,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柯屿揣起卫星电话,将工人递过来的雨衣披上,“快!”
“你的腿——”
“我没事!”柯屿不由分说,眼神焦灼而冷,让Mike瞬时噤声。
但是情况比想象中糟糕,一连两个岛民都拒绝在这时候进森林,“下雨了走不了,有蛇和虫子。”
“他不会走深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雨衣上,让人不得不吼着讲话:“是常规的路!他不会进森林的!”柯屿不停重复,向导只不停地摇头挥手,“五万美金!好吗!十万!二十万!只要你带我们去,想要多少随便你!”
摇着的头停顿住,摆着的手也凝固住,向导重重抹了把脸:“ok!但是下了雨很难辨认,我只能给两个小时!两小时如果雨没停,人也没找到,那就只能求上帝保佑他了!”
雨根本不像Mike说的很快就停,风也越来越强,海浪拍在礁石悬崖上的声音方法就近在咫尺,让人的心不断跟着坠落。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恶劣天气,而是灾难天气。停电、夜盲症、骤然下降的温度、可能肆虐的虫和毒蛇——柯屿整个人都在发抖:“太慢了,”他摇着头,手指冻得哆嗦,目光却很清醒,“这样不够,联系救援,带上搜救犬,可以的话派直升机!他带了户外手表,也许会发求救信号,多少钱都可以!”
Mike立刻派出工人去联系岛上救援队,“真的很抱歉出现——”
柯屿当机立断:“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手电筒的光在林间穿梭,泥土在雨水下变得泥泞,将虬结盘错的树根都冲刷了出来,柯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向导留下的脚印。
肌rou又僵又痛,他是傻逼是残废吗,连昨天那点登山都受不了。
卫星电话保持二十分钟一通,直到两通之后,信号彻底搜寻不到。
商陆最后在电话里说:“等会见。”
也不知道信号这么差,有没有完整地传递到柯屿的耳朵里。他的夜盲症虽然有好转,但在这样的极端天气里,却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电话的按键是凭感觉摸索到的,耳边是天底下的风声雨声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