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这次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他:“你现在方便语音吗?”
安良咬了咬下嘴唇,主动给他打了一个语音过去。
响了一声秦淮就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就像在安良的耳边呢喃一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良鼻子一酸,差点在电话这端哭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调整好了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上着班突然哭了起来的人。他简单地把兰明娟的事情告诉了秦淮,最后在末尾轻声道:“她之前对我挺好的,很通情达理的人。我知道她早晚会走,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秦淮的声音像是在轻轻地哄他。安良知道,若是此刻秦淮在自己面前,一定会把自己搂到怀里轻轻拍着自己的背:“生死不强求,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自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还选择了这条路,那我们把她强留在人间也许未必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安良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以前规培的时候,见过的死去的病人比现在多得多,可能那时候年轻吧,对生死看得淡。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就觉得生死其实是件大事。”
“什么年纪呢?”秦淮的声音稍微轻快了一些:“安医生在我这里永远十八岁。”
“什么玩意儿。”安良破涕为笑,把险些冒出来的鼻涕泡吸溜了回去:“谢谢你。”
秦淮的声音温和又亲昵:“你什么时候下班?”
安良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你今天是不是排了一个纹身的客人?那等会儿我能来你们店里找你吗?”
“好啊。”秦淮听起来很高兴:“你来了之后我这边差不多也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安良挂了电话之后,出去上厕所的小黄正好推门进来:“安医生,是不是科室有事?”
他端详着安良的脸,突然自问自答道:“肯定不是,是你喜欢那小姑娘给你发微信了吧!你看看你这表情,啧啧啧。”
安良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不应该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肯定是小黄在诈他。于是安良正色道:“没正形!你高级职称考得怎么样了?”
小黄摇了摇头:“下个星期才考呢,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快活一日是一日,您别催我。对了…”他觑着安良的脸色:“兰教授下午被移送走了,家属那边催着去办的。”
移送走了的意思就是殡仪馆来人将遗体拉到他们那边去,然后家属签字约好时间,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人世间的一切恩怨未了之事都会灰飞烟灭。
所谓人活一辈子,到头来化成一堆轻飘飘的骨灰。旁人从这对骨灰上看不出你生前是恶贯满盈还是劳苦功高,也看不出你是个贩夫走卒还是学术泰斗,说得难听点,连你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到了那个时候,你唯一作为一个人而被铭记的机会,就是在活着的人心中。
兰明娟这一生的跌宕起伏安良不清楚,但是眼看着她的那一窝子女是不会将她看作一个人来铭记于心的。安良摇了摇头,旁人他管不着,但是在他这里,兰明娟将永远被当作是一个有血有rou,活生生的女性学者而被铭记。
小黄在安良面前扭捏了半天,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肯说出口。安良转着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话就说,尿频尿急就去楼下泌尿科看看。”
小黄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我也是中午听我弟说的。兰教授她的家属在手术室门口说了一点不好听的…好像和咱们Jing神科有关系。”
小黄的弟弟是在急诊科规培的医学院研究生,小伙子年纪轻耳朵好又爱八卦,哪里的闲话都能被他听到一耳朵,然后再来和小黄说,因此小黄就是他们科室八卦中心网络上的那只胖嘟嘟小蜘蛛。
但是黄伟因今天听到的闲话显然没有那么让人愉快,甚至说得上让人火冒三丈:“我听家属的意思是…好好的一个人,进了一趟我们Jing神科之后就整天寻死觅活的了,肯定…肯定是我们给的药吃出毛病来了。说是…这种情况算医疗事故,要找我们赔钱…说不赔钱就起诉我们…反正是这么说了一嘴,具体会不会去办那谁也不知道…”
安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直知道兰明娟的儿女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人心能坏到这个地步,他是真的想不到。
“让他们起诉,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起诉出个什么花儿来。他妈的,都他妈不是人了是不是?”安良简直想把这群人拉到面前来挨个给他们一巴掌:“要是让兰教授继续住院治疗,兴许今天她就不会躺在那里了。这帮为人子女的,真他妈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黄伟因见安良动了气便劝道:“没准也就是嘴上说说呢,你先别生气。反正我们提前知道了也未必是坏事,都能长个心眼不至于被人打个措手不及。我这几天把兰教授之前的就诊记录整理好备份出来,咱们这边先存个档,防止日后真的要扯皮。”
安良长舒出一口气,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