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车里非常干净,干净得像是4s店里呈列出来的样品车。和他们科室那辆破破烂烂的帕萨特不同,秦淮的车里一点多余的物品都没有,连脚垫都是簇新的,看上去他平时真的很少开车。
安良坐到副驾驶上,系好了安全带。他在听到那句“家里人给买的“之后就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秦淮的家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他情愿秦淮能有片刻的时间不去想他们。
秦淮开车和他骑摩托车一样稳,他侧过头来看着安良笑了笑:“你要不要连着手机蓝牙放点音乐?”
安良后知后觉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连蓝牙的时候他心中有一种隐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就好像连秦淮车上的蓝牙这件事,使他走入秦淮的领地里,又深了一步,又离他的本人近了一点。
只是彼时的安良还不知道,路的尽头等待他的,是蓄谋已久的陷阱。他就这样近乎天真而可笑的,背负着自己也一无所知的因果,一步步地走向那深渊。
周之俊定的地方是北城天街那边的一家私房菜,晚上的北城天街简直像印度的火车,除了人之外什么都没有。安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好车的时候,周之俊已经在包厢里等了他们半小时了。
他看见秦淮和安良一起走进来后笑了笑,将手里的菜单顺势递给了安良:“我不知道安医生的口味,你看着点吧。”
安良心里想重庆人能有啥口味,翻来覆去不都是那么几道菜吗?于是他转头和服务员快速地说了几个菜名,正准备合上菜单的时候,就听见原本正在和周之俊说话的秦淮突然对服务员道:“毛血旺里面别放鸭肠。”
安良的手轻轻一抖,看着秦淮:“你怎么会知道…”
安良不吃鸭子的内脏这一点没什么知道,他也觉得没必要四处声张。但是就是那几次和秦淮的吃饭,这个人就已经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忌口。
“小淮一直都很细心,安医生以后就知道了。”说话的人是周之俊,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大麦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虽然周之俊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笑,但是安良却莫名地觉得他其实面色是有点儿不善的。周之俊对于秦淮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保护欲,就像是对待自己家族中的晚辈一样,时时刻刻要审视着他身边的人。但是安良却同样能感觉到,这种审视之中并不掺杂任何恶意,就好像周之俊只是纯粹地想要保护这个年轻人而已。
安良心里知道,周之俊和秦淮的关系应该不仅仅是纹身店里的师徒而已。这种手艺人之间的师徒传承他也略有所知,要不是从小一手带大的徒弟,普通师父和徒弟之间的情分也就那么点儿了,不可能像周之俊对待秦淮一样这么上心。
在等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周之俊和秦淮聊了几句纹身店里的事后就转过头来问安良:“你们刚才去搬东西了?我看小淮的衣服裤子上都是灰。”
安良有点惊讶于周之俊的观察力,但是他旋即想起周之俊曾经也是个警察:“我们去我妈单位那里搬了两箱橙子,等会周哥也带一袋子回店里给大家分。我妈说是她东北老家的冰糖橙,应该还挺甜的。”
应该还挺甜的,要是不甜你也别怪我,正好替我和秦淮分担一点。
秦淮替安良倒了一杯温水,话却是对着周之俊说的:“阿姨的单位不在江北区,过来的时候有点堵车,让你等了一会儿。”
“你妈还没到退休年龄呢?”周之俊笑道。
安良没觉得这句问话有什么不对劲,他大大方方地回答周之俊:“我妈之前在市警校做财务,老太太去年退休后闲不住,又被返聘回去接着干财务。”
他这句话一说完,周之俊正在抽纸巾的手猛然一顿。
这停顿有点儿漫长,让秦淮和安良都注意到了。安良看了周之俊一眼,却发现他皱着眉头看着秦淮,嘴里却在问自己:“市警校的财务处…东北人…安医生的妈妈是不是姓韩呢?”
安良有点惊讶:“对,周哥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反应过来了,周之俊从前是市局的特警,和警校多多少少应该打过一些交道。安老太太主管财务工作这么多年,什么大事小事都从她手里经过,周之俊知道警校有个韩主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周之俊却猛然看向了秦淮,他的目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凌厉的:“小淮。”
秦淮避开了周之俊的目光,他对着安良笑了笑,笑容和煦而平静:“你饿了吗?要不我先去给你端一碗冰汤圆?”
此刻包厢里的氛围让安良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不舒服,他缓缓摇了摇头:“我还行…你要是饿了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之俊打断了:“小淮,我手机没电了。来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个租充电宝的,你去给我租一个。”
秦淮一反常态地有些迟疑,他看着安良没有动。周之俊的声音很平静:“怎么了,师父现在叫不动你了?”
于是秦淮立刻站起身来,他什么话也没说,拉开门就走出去了。
一时间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