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昨天一天没去上班,最想念他的人应该就是黄伟因。小黄捧着一杯星巴克的美式咖啡在科室门口翘首以待,看见安良转着摩托车钥匙走进了走廊就像看见红军队伍的乡亲们一样立刻迎了上去:“安医生!”
“怎么了?”安良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咖啡,甚至都没问小黄是不是给他买的:“一天没看见你尊敬的父亲,是不是很思念我?”
小黄甚至没来得及纠正他认自己做儿子的这一恶劣行径,语速飞快:“您喝了这杯咖啡就快去住院区看看吧,上次那个老太太自杀未遂,现在在外科那边的住院部住院呢!”
安良脚下的步子一顿:“那个退休的物理教授吗?”
“对头,就是她。割腕…但是没死成…唉…”小黄说一句话叹一口气,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听起来就像是饱经沧桑的一个七十六岁老头子:“家属来交了个住院钱就说自己要去上班了,现在老太太应该是一个人在住院。”
“造孽啊!”安良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门诊的病人是不是十一点才来?我去看看她吧。”
到了外科的住院部后,安良和坐诊台里的小护士打了个招呼便问到了那老太太住在哪个病房。漂亮小护士笑着看他:“安医生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住院部来啊?”
“几天没看见你了,来看看美女不行吗?”安良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上小护士递给他的病历本:“给病人用了氯丙嗪?这是谁开的?”
小护士在系统里看了一眼:“我这里显示应该是你们科那个徐主任早上接到Jing神科会诊的时候开的。怎么了?剂量有错?”
“那倒不是…”安良叹了口气,合上手里的病历本:“算了,我先去看看吧。”
老太太的病房在最末尾的那间,不知道是她的哪个儿子女儿孝心大发给她安排了一个单间。安良进去的时候老太太还清醒着,正沉默着看着窗外。
他看了看老太太床头的名牌,上面写着“兰明娟”三个字,于是安良轻声道:“兰教授,怎么回来了呢?没有好好吃药吗?”
兰明娟半靠在病床上,听到声音来转头看着他,突然笑了:“安医生,你怎么来看我了?”
安良拖了把椅子在她病床前坐下,刻意地不去看老太太手上缠着的白纱布:“兰教授最近怎么样?”
兰明娟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很好看,到老了依稀还能从她脸上辨别出年轻时的美丽。她对着安良笑了笑:“我已经不再去看宇宙了。”
安良心中一紧,温声道:“为什么呢?”
“没有意义,即使看了,我也不能与它同在。”兰明娟的目光很平静:“星星在天上,我们在人间。人怎么能一辈子仰望无法到达的地方吗?”
安良终于垂下头看着兰明娟手腕上的白纱布:“所以…这就是您的选择吗?”
兰明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去,表情漠然的好像在看别人的伤:“对,不破不立,没有安全和危险的边界了,我们才能得到绝对的安全。”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几分,觑着安良的神色,像是害怕安良会说她什么似的:“我觉得,我有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死。你说呢,安医生?”
安良被她这么一问,平日里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此刻全派不上用场了。他看着兰明娟的眼睛,有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从老人灰白的眼睛中看见了宇宙。
“生死不必强求。”安良拍了拍兰明娟裸露在外的一截胳膊:“您是教授,懂得比我多。但我还是想说…”
他想说什么呢?安良张嘴张了半天,觉得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兰明娟看着他的样子便笑了:“安医生,你还年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想明白更多的东西。爱啊恨啊钱财啊名利啊,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什么都不值得。”
她像看自己的孙子一样看着安良,目光很慈祥平和:“你去忙吧,安医生,谢谢你来看我。”
安良无话可说,他只能站起身来看着兰明娟:“那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他往外走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是抓不住兰明娟的。总有一日,她会走上自己为自己选择的结局。
生死不强求,命运有天定。听起来和他信奉的唯物主义八杆子打不着边,但安良知道,这是最好的解释。
这天下班之前安良接到秦淮的微信:“还有多久下班?”
他正要回复秦淮,安老太太的微信电话就插了进来。他妈的头像是一朵硕大的牡丹花,此刻仪态万千地绽放在屏幕上:“儿子!”
安良怀疑他妈以前在东北的时候没准是象牙山腰鼓队的,每次地动山摇的一嗓子都能把他的魂喊飞出去:“啥子事情啊妈?”
“你李阿姨老家的人给她送了橙子,我吃了两个,特别甜!你等会下班了来我们办公室带一箱子走!知道了不?就警校行政楼那个办公室!”安老太太身体真好,中气十足地喊出了这么一长串话也不带打个磕绊儿的。
安良抬手看了看手表,离七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