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百萬兩黃金,保的是天姬完璧。往後,她只賣藝,若嬤嬤敢私下賣她身子,我有的是方法,讓妳ji館,連帶隔壁的賭坊,吃不完兜著走。」李梟發下狠話,頗有藍嗣瑛的架式。嬤嬤對上他面具後方的眼神,抖了一抖。
「誒,這位公子,今日不打算留下?」她雖懼怕,又覺奇怪,哪有付了大筆錢卻不消費的道理。
「我家公子事業繁忙,今日抽空來瞧瞧天姬的風采,妳聽著就是了,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說,妳自己知道。」李梟身旁一女子替他接話,這女子面生,想來亦是藍嗣瑛下屬,我未曾見過。
嬤嬤清清喉嚨,續道:「既然天姬初夜由這位公子定下,那麼這琴藝還是賣的。客倌們把握機會呀!」
最後買下我一晚的人,是秦良洛。
「離墨,妳當日說全部會告訴我。」他入了摘星閣後,一雙大掌制住了我,將我強壓於壁上。
「秦良洛,對不起,這事情說來有些混亂,你聽我慢慢說好嗎?」我側過頭,害怕去接他炙熱的眼神。「我是真的死過一次,然而得了機緣巧合借殼復活,只是這殼,便是盈香館內的一尊女玉雕,因此我便留在這裡了。」
「妳不是會武,怎不闖出去?」他鬆了點力道,我朝側邊挪了挪,離開他的掌控。
「我先前的根基,建立於幼時苦練積累而得的內力,如今我才重活約莫一年,早沒了以前的功夫。」我斟了杯酒,遞給矮桌對面的他。
自打入了這尊雕像,我不但無法動武,連白虎的神力也運起不能。
「離墨。」他撓了撓後頸,將我斟的酒,一飲而盡。「假如,我是說假如,妳沒有嫁給藍嗣瑛,是否考慮,同我處一輩子?」
水姬說,男人的話,無論多麼甜蜜,什麼山盟海誓,萬萬不可輕信。但秦良洛,他對我的信任,卻教我內心一動。他僅憑我的琴聲,便認出了我,比藍嗣瑛的多方試探還要真摯。
「只可惜,我一顆心已經交了出去,便沒有那麼多假如了。」我藉口對他說,也對自己說。
「也是。」他仰起頭,似乎試圖收著眼淚。「妳為我奏一曲罷。我為了找妳,畢生積蓄都散盡了,也許我只能見妳這一面。妳往後,自珍自重。」他故作輕鬆的笑著,我一顆心跳著跳著便痛了起來,似有一雙大手緊緊掐著。
我掀開琴盒,取出小提琴,為秦良洛奏了一夜,拉盡我會的所有曲目,我什麼都不能承諾他,唯有這琴音能贈予有緣人。
只是琴音高揚,卻孤寂凄哀。我不曉得為何音色會變作如此,努力斂了斂歉疚,卻沒有太大作用。
「不要哭呀,藍嗣瑛已經找著妳了,妳該笑,妳笑起來才好看。」他懸在半空的手,還未觸上我的頭,又生生垂了下來。
我停了手,破涕為笑,「瞎說什麼胡話,我現在天下第一美,不笑也好看。」
「妳該知道,我不是因為外貌才喜歡妳的。」他接下我的琴,「這麼些年,我為了勝過妳的琴技,苦練許久,但我怎麼練,怎麼學,似乎仍離妳好遠。」
他架琴上肩,「我為妳作了一曲《琴心劍膽》,藉著今日獻給妳,往後我對妳斷情收心,秦良洛,只是離墨的知己。」
他揚起弓,沉抑的音符構出古樸街巷,青石小路,由幾個跳弓描繪稚童嘻笑;二段音色轉柔,山清水秀,細細軟軟的音色宛如女子蓮步而來,婀娜娉婷;三段轉為殺伐,急促短音有如馬蹄奔騰,坑坑鏘鏘似兵戎相見,我見他雙眉蹙起,像是不願而不得不為。
他收尾收得凄哀,輓歌般的yin詠,琴心死,劍膽碎。我知他以曲喻我,也唯有他,能將我化為養料,入他樂作。
我以袖口掩著面,不知淚落幾回。
「秦良洛一生,能得琴友離墨,再無所求。」他置下琴,正了身,直視我的雙眼。
「我很慶幸,認識了你。」我亦不再閃躲,鼓足勇氣回望他。
話既已說開,便大醉三百回。
隔日我睡到正午,理應趴在矮案的身體,卻讓人挪到了床榻上,衾被捂得嚴實,髮上珠釵已悉數卸下,連繡花小鞋,都提到了床邊。
秦良洛已不在摘星閣,他為我做的這些,是最後的體貼。
昨晚賣藝價碼,秦良洛喊到二十萬,然而他只是個樂官,怕是得四處奔走才付得起這筆錢。他的手頭,並不如時常往來這裡的男子們寬裕,我尚且讓他護了一次,更不忍心欠著他。
我起身梳洗尚未完畢,外頭ji子已用力拍著房門,催促著我趕緊出來迎接貴客。
這紅袖添香的規矩,分明是接客一日休息九天,昨兒已經接待秦良洛了,怎地一醒來還有工作要做。
我心裡咕噥道,卻不好拂了嬤嬤臉面。
花廳貴席上,分據兩組人馬。
「星璨,左手邊這位,是太子太保家的嫡三子,汪公子。」從前早聞太子太保家出了個不肖其父與其兄的小公子,性格張揚跋扈,偏偏汪家老太太寵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