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倒是“喵喵喵”朝他叫了好几声,估计只是想要罐头。
方知潋没罐头可给,只会跟着电影傻笑。他说完就算过,也没想要什么有趣的反应,朝宋非玦眨了眨眼,继续举着iPad看一直暂停的电影。
电影还在继续。
黏在指尖上的西瓜汁水很甜,方知潋舔了舔手指,想抽出张shi巾擦一擦,却因为蜷着膝盖,怎么也够不着。
宋非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轻而易举地抽出一张纸巾,递到他手边。
“谢啦。”方知潋笑眯眯地抬起头,刚打算接过去,然而却看见了宋非玦手里端着的浅黄色漱口杯。
偏偏宋非玦神情柔和,带着点揉碎的漫不经心,却又仿佛极为郑重。
这两种矛盾的形容词,用在了他的身上,就变得不再矛盾了。
“没有七彩的了,”宋非玦掂了掂手上的杯子,垂下眼问,“能将就一下吗?”
方知潋呆呆看着他。
房间里的气温好像又升高了,热得他面红耳赤,心脏胀得不行,就连沾上西瓜汁的手指也快黏得分不开了。
没有一刻,方知潋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变成一台永远满格电量的摄像机。
浪漫的、平凡的每一秒。他愿意尽职尽责地将和宋非玦在一起的每一帧都记录下来,像一辈子只记录一部的电影。
尽管这听上去枯燥又漫长。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七章
夏天总是沉闷又轻快,炎热使人昏昏欲睡,在电脑屏幕前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方知潋比平常早下班了一个半小时,恰好错开了晚高峰,但路上车辆依旧没见少。他被堵在十字路口,前方有辆车不知怎么停下了,后方汽车忙不迭争着按喇叭,一声比一声刺耳。
他用指节无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难得感觉到了一丝烦躁。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带到餐厅,方霍预订的餐厅在一个离工作室不近的热门商圈。
方知潋抵达的时候,方霍正在前台和侍应生确认位置,上身微微前倾,不住说着些什么,神情带了点不耐烦。
而方霍对面的侍应生则是一脸无措。
方知潋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平心而论,尽管几年没见,但方霍现在的脸依旧隐约能看出点年轻时的好皮相模样。要不是靠这幅好皮相,估计他也没法春风得意那么多年。
但一开口真是要了命。
方知潋走过去,刻意别过脸没去看方霍,目不斜视地对着侍应生说:“预约的时间是五点半,包间,姓方。”
包间是榻榻米的布局,靠窗临着充满禅意的和风庭院,能看见一排青碎石和黑松。
方霍不知道摆的哪门子谱,连点餐都不肯好好讲普通话,他因为常年抽烟抽得凶造成了一副算不上好听的烟嗓,再加上刻意拿腔作调讲方言,说得对面的侍应生表情云里雾里。
像只叽里呱啦的公鸭子,方知潋看着侍应生把菜单收走,面无表情地想。
方霍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上一秒还在粗鄙地抱怨这些服务员听不懂人话,这会儿倒换成了慈眉善目的笑脸:“爸也有几年没见你了,这回多待几天,好好带你吃几顿饭。”
兴许是人上了年纪逐渐珍惜起亲情来,前不久,方知潋难得接到了方霍的电话,电话里方霍对他说,要来燕京看看他。
他们上一次在通话里的的不欢而散过去还不到两个月,方知潋干脆地拒绝了。可不知道方霍又对程蕾说了些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心平气和的交谈。过了没两天,程蕾也打来了电话,让他多少去见方霍一面。
于是方知潋最终还是来了。
“不了,”方知潋扯了扯嘴角,“你早点回去吧,我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吃饭。”
他说话算不上客气,但方霍的脸色变了一瞬,还是压下来了:“忙点也好,你现在年轻不拼一拼多赚点钱,等老了拿什么拼?”
方知潋没搭理方霍,低头盯着茶水杯里旋转的小波纹。
方霍表情总算好了点,以为是他认同了自己的话,轻松地往后靠了靠。
“爸也老了,再过几年就彻底在家饮茶偷下啦,”方霍也喝了口茶水,满脸感慨道,“好在当年不管怎么难都把你供出来了,看你现在过得好,爸就安心了。”
不管多难都供出来?方知潋忽然有点想笑。
他抬眼看着方霍闭闭合合的嘴唇,一些落满灰尘的记忆从角落里被生拉硬拽出来。他想到那几年,方霍因为妻子出轨的变故对他不闻不问、下了课就是餐厅后厨的通宵打工、吃不起的药和有副作用但珍贵的幻觉。
那时候方知潋不知道算是在和谁较劲,他不想问程蕾要钱,更不想问从小到大一直对他视而不见的方霍要钱。
但方霍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幸好那几年再难也把他供出来了。
茶水还冒着热气,侍应生打开了门,安静地上着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