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潋分不清楚邵医生是哪种意思,他想了想,笑着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反正总会好的吧。”
没那么健康,但一直在变好。
宋非玦不也是这样吗?
裕彩塔结束开放的前一个小时,方知潋坐高速电梯上了最顶层的露天观光平台。
和司机说的差不多,临川本地人确实不怎么会来裕彩塔,外地人即使是来,也只局限于在旋转餐厅吃个晚餐,顺便来顶层观光一圈。
平台上没有人,只是几台高架望远镜孤单地架在那里。
就像宋非玦说的没什么好玩,但是方知潋还是走马观花地绕了一圈,把望远镜挨个摆弄了一通。
别人是看星星,方知潋却只想看月亮。他摆弄得专心,没注意到时间过了多久,等意犹未尽地掏出手机才发现快到结束开放的时间了,赶紧把调焦环拧了回去。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方知潋知道是工作人员来催促了,手忙脚乱地边拧调焦环边保证:“我马上就好。”
然而身后却迟迟无人应答。
方知潋搭在望远镜上的手指顿了一下,迟钝地回过头。
黑发黑眼,唯独露出一张冷白的脸,窗外来自城市的街光流过,晃亮了他所在的一隅。
只有他是静止的。
宋非玦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唇角平直,好像在等方知潋看过去。
方知潋站在原地,大脑几乎空白了几秒。惊喜?惊讶?好像都不是,短短几秒内产生的想法谁也说不清,但他想,这种情绪归根究底大概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熨贴的安心。
水中月,池塘里的人,从他踉踉跄跄栽进去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再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方知潋恰好乐在其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方知潋愣愣地看着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宋非玦走到望远镜的另一侧,帮方知潋把没调好的调焦环拧回去,动作利落:“不是只有你记得。”
潜台词不言而喻。
发白的月光打在宋非玦的侧脸上,把他弧度流丽的眉骨和照亮得像玻璃球的眼睛展露无遗。
“我就提过那么一次,”方知潋还是怔怔的样子,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晚上也是临时才决定来这里的。”
“嗯,”宋非玦坦白,“但是我知道。”
方知潋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很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说实话,你是不是自带那种翻译机功能?”
“哪种?”
“就是……翻译人类心理语言的,类似小狗小猫翻译器。”
宋非玦不太配合:“你是小狗?”
方知潋倒是很配合:“汪汪汪。”
这样的对话实在没什么营养,可宋非玦的嘴角偏偏弯了下去。
说来奇怪,宋非玦不喜欢惊喜,更讨厌突如其来。他拥有过的都像十二点公主,魔法一过时限就会失去,惊喜只意味着泡沫。
但方知潋总是突如其来地离开,又突如其来地出现,比惊喜更珍贵,比魔法更灵验。
方知潋是不知道宋非玦在想什么的,他伸出手指牵住宋非玦,往前迈了一步。
宋非玦难得分神,再回过神时只听见方知潋的后半句嘀咕:“……真的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冬天来看冰雕。”
“那走吧。”宋非玦作势要走。
方知潋忽然收紧手指,眼睛转了一圈儿:“来都来了。”
或许是月色突然给了他勇气。
“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啊,”方知潋小声问宋非玦,全身的感知都凝集在牵住的手上,“所以才来找我。”
宋非玦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被他急急的自言自语打断了。
“别说!”
方知潋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是一门……我重修了好多次的必修课。”
他说得无厘头,宋非玦却听懂了:“那答案呢。”
“等一下,”方知潋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自己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因为你特别想我,也想见我。”
宋非玦被抢先一步也不生气:“那你猜我下一秒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在电视剧里通常这么罗曼蒂克的情节,方知潋不假思索:“当然是亲我一下啊!”
宋非玦好像笑了:“这是愿望还是下一秒?”
方知潋怔了一下,准备回答,手腕却被冰凉的金属扣住了。他下意识睁开眼,看见一只银色的腕表被系在手腕上,堪堪盖住那条白珊瑚手链,也盖住那几条浅浅的疤痕。
宋非玦握住他的那只手腕上系了相同的一只腕表。
方知潋盯着那只腕表不自觉地笑,很轻地攥了攥宋非玦的手指,嘴上傻乎乎地还继续着刚才没接完的那句话:“又猜错了。”
宋非玦却告诉方知潋:“没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