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潋接过了。这次真的过了肺,眼前烟雾缭绕,他握着剩下的半截烟,止不住地咳嗽。
杂货店在循环播放杨宗纬的歌,正好唱到那句“我做了那么多改变,只为了我心中不变,默默地深爱着你,无论相见不相见”。
无论相见不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章
从临榆岛回来以后,方知潋的生活重新走上了正轨。
闲下来的时候,他认真考虑了一下参伙陈朗清工作室的事,期间还往返了两次燕京,再三斟酌下做出了决定。
最后一次回临川是在三月末,方知潋回家接月牙,碰巧那天程蕾也在家,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只是程蕾单方面的宣泄。唐汀抱着月牙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臂,却被一把挥开。
程蕾通红着眼问方知潋:“你是不是还没被他骗够,没受够教训?说话!”
她多敏锐。从方知潋回到临川那一刻开始,怀疑的种子就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方知潋挂断的电话算是一个催化剂,让一直以来平衡在他们之间的天平岌岌可危。
方知潋没有辩解:“你会翻案吗?”
程蕾死死地盯着他:“你以为我不敢?”
“不是不敢,”方知潋的声音很轻,“温阿姨一直都在坐轮椅,她胸椎错位导致腰部以下瘫痪,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这是我造成的吗?”程蕾诘问的语气一顿,溢出一声冷笑。
方知潋注意到了那两秒短暂的停顿,他直视着程蕾。也许是太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过了,他才发现,程蕾的眼角早就添上了不止一抹皱纹。
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喜欢上一个男人——这在程蕾尽善尽美的人生中算得上抹不掉的污点。只是花草长歪了可以修缮枝叶,再或者干脆换一盆,但方知潋不能。
沉默须臾,方知潋回答了她:“当然不是。”
“但我以为作为母亲,你同样能明白,”他的语速很慢,“她所遭遇的不公平,不应该。”
程蕾能明白吗?
方知潋想到程蕾决定离开平宜的那一天,那天是个好天气,程蕾牵着他的手,给他买了一支绿豆冰糕。他们一起坐在小屋门口的板凳上,程蕾身侧放了一个笨重的行李箱。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程蕾下了怎样的决心,只记得夏天晌午没完没了的蝉鸣,同院的阿婆边晒衣服边闲聊。她们讲,那个外省女仔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只不过是男人出去偷食,就闹着要离婚,太唔似样了。
绿豆冰糕化掉的糖水落在方知潋的手背上,他把那滴糖水舔掉了,再抬起头,看见程蕾的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温沛棠就像是程蕾的B面人生,她对温沛棠的态度有多横眉冷眼,就有多怒其不争。
她能明白吗。
程蕾最终还是没有回答方知潋,房间里空落落只剩下摔门的回响。
月牙轻巧地从唐汀怀里跳下来,摇着尾巴去喝水了。唐汀还一脸懵懵懂懂的神态,犹豫半晌,只能转而来劝方知潋:“妈更年期,你体谅体谅她……”
方知潋说:“我知道。”
唐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了句“我去拿猫窝”,转身去收拾了。
月牙喝饱了水,大摇大摆地跳到沙发上摊肚皮。或许是在熟悉的环境更能让它放松,它居然也不怕方知潋了,小声地呼噜起来。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燕京吗?”方知潋戳了戳月牙柔软的肚皮。
月牙理都不理他。
方知潋又摸了一下它的耳朵,软乎乎的,他突然很认真地把月牙从头到脚都端详了一遍。猫是看不出年纪的,但一两岁的小猫和十来岁的老猫,还是一眼就能从眼神看出不同。
方知潋才发现,原来月牙已经十岁了,换算成人的年龄已经到了老年,经不起折腾了。
月牙被方知潋sao扰得不高兴了,装模作样地张开嘴往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没出血,只留下个小牙印。
算了,方知潋想,也许喜欢才是一定要留在身边,爱反而不是。
“记得要想我。”他摸了摸月牙毛绒绒的脑袋,换来了一声不耐烦的“喵”。
临走前,方知潋去见了祝闻一起吃了顿饭,还去了一趟阿锐的车行。
车行说不上淡季旺季,一年到头拢共就那么点熟客。方知潋去的时候,车行只有阿锐一个人在,他问阿锐宋非玦呢,阿锐先前守口如瓶,到后来忍不住透露了点消息:宋非玦公司最近在负责一个项目,他得出个长差,已经好久没来车行了。
方知潋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他没说信不信,因为没有必要,宋非玦当然不会躲着他。
倒是阿锐怕方知潋不信,一脸紧张兮兮地保证了好几遍。
就连送他出门前,阿锐还语重心长地劝他:“哥,你俩真的不配。与其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如去寻找更广阔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