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间里看不清路,段如许只能感觉到自己踩到了一大片细密的小玩意儿,不过他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也并不在意。
江羽也没想到他这么心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开灯。刺眼的白炽灯光铺满房间每一个角落的时候,段如许脚底一滑,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好在前面已经是床铺,他并没有受什么伤。
不过冬至倒是睡得很沉,这样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他分毫。
看清了床上安详躺着的人脸,段如许才松了一口气。
他慌乱跳动的心终于开始趋于平静,段如许轻轻摇了一下冬至的手:“小至,起床了。”
冬至没有回应。
段如许皱了皱眉,正欲再叫,突然听到身后一直淡然处之的江羽着急地高喊:“来人——叫救护车!”
段如许一愣,心底仿佛被狠狠震了一下。他然后回过头看,看到江羽难掩焦急的脸色,以及……地上铺了一层的白色药片,以及一个基本上空了的药瓶。
他有些木然地想:我可能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踩到什么东西了。
——
中心医院。
一应白色的布置和消毒水的难闻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来气,走廊来来往往行色匆忙的医生络绎不绝,偶有病人或家属走过,脸上带着即将出院的喜悦,亦或是刚知道重病的悲痛。
段如许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盯着手术室外没有半点人情味的“手术中”三个字,两眼空洞。
他的小至,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如果他早点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段如许想起过年时候明显消沉的冬至,又想起六年前两个人最后一次联系时他的悲伤,只觉得自己这个兄弟一点都没尽责任。
江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的,洗个胃而已,医生也说了,送来得早,他不会有事的。”
段如许脸色发白,没说话。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声响起。段如许原本是不想接的,但是还没等他把电话摁断,眼睛先看见备注上的“温越泽”三个大字,同时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接了电话:“喂?”
江羽脸色复杂,还是主动避到一边去。
其实温越泽这通电话也没什么事可说,温家跟林家都不是背景简单的人家,两家本家都不在A市,这次订婚算是大事,需要两个家族最老的那一辈做个见证,所以他这个时候,是不在A市的。
温越泽给他打电话,也只是许久没见了,有点想他而已。
如果是平常,段如许不想接就不接了。但现在计划已经开始,未免节外生枝,也为了稳住温越泽,段如许还是耐着性子应付了他一会儿。
直到冬至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段如许听到电话那头的那句“记得好好吃饭”,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温越泽这人,漂亮话是会说的,只不过他做的却是跟说的完全相反的事情。
他决定不再去想,而是跟着冬至去了病房,安心等人醒来。
江羽说:“他现在太虚弱了,只怕不方便上路,你要是……”
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铃声打断,段如许没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但听江羽应付了几句,也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是。”
“我今天叫他吃饭,没听到回应,才进去看了一下。”
“现在情况有点复杂,人还没醒。”
“华南医院。”
……是江乱章。
挂了电话,段如许看到江羽立刻变了脸色,神色严肃地说:“我大哥已经发现了,等不了他醒过来了,你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又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几个男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要把冬至带走。
段如许一开始还想拦,但看到江羽的神色,知道是他叫过来的,于是改成跟着那几个男人。
江羽也一起离开了,不过跟他们不是同一辆车。
外界传闻他是在江乱章的Yin影下长大的,前面几次简单接触,段如许也能感觉到他对江乱章的尊敬,但现在做了忤逆他大哥的事,江羽的脸色竟然还能算得上平和。
他镇定地说:“这辆车会送你们去城外,除了A市,你们想去哪里都可以跟司机说。”
段如许反倒有些担心他的境况:“你骗了你大哥,你不怕他生气吗?”
江羽一顿,他脸色绝对说不上好看,想来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江乱章对着干。
但他还是耐性地跟段如许解释:“华南那边我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查不到我头上的。”
段如许将信将疑,他还想说些什么,被江羽一个眼神制止:“小许,我从前不跟温越泽抢,那绝不是因为我懦弱,我只是知道你的想法,不愿意为难你而已。”
段如许脸色有些微妙,他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
江羽继续说:“你快走吧,再晚一点,可能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