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太医依次给惠仁帝把脉后,皆面色凝重, 其中一名姓夏的太医开口道:“朱院使,如今皇上虽已催吐, 但仍脉象虚浮, 实在是不好用药, 这可如何是好?”
朱济善也是一脸忧色,不过与其他人相比还算冷静, 他环顾室内, 随后从药箱内取出一件用于存放丹药的木盒,木盒中装着宓葳蕤留下用来续命的丹药。
不到万不得已, 朱济善并不愿用这枚丹药。
然而谁能想到,竟有人会给惠仁帝下毒。
若此前昏倒靠着汤药还能勉力支撑,这次中毒后,惠仁帝的身体已是回天乏术。
现下,只能尽力拖延。
“国师离宫前,曾交予我一枚救急的丹药, 此药能暂时护住心脉。在皇上醒来前,诸位便与我一同守在此处。之后如何,待皇上醒后在做定论, 诸位可有异议?”
众太医知晓朱济善此举是为了以防出现变故, 只要问心无愧, 反而对他们有利, 因此并无人觉得不妥。
见众人颔首,朱济善从木盒中取出色泽赤红的丹药。
丹药不过拇指盖大小,放入口中无需用水吞服, 便顺着喉头便划入惠仁帝腹中。
一盏茶过后,惠仁帝青白的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有太医惊叹:“如此奇效,便是称为灵丹妙药也不为过。”
然而朱济善听罢却摇摇头,“此药乃是用来续命的,再好,都不过是回光返照。”
此话一出,直给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也让众人清醒过来。
殿内骤然陷入死寂,几位太医不禁面露悲色,有哀戚,也有对身家性命的担忧。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惠仁帝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紧接着,他缓缓睁开眼,“朕这是……”
“皇上。”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刚刚苏醒的惠仁帝还有些神思不清,但很快就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他感受着胸腹火烧火燎的刺痛,张口问:“德妃人呢?”
“皇上,德妃与方才在永华宫伺候的一众奴婢俱已扣押。”朱济善回道。
“好,好。”惠仁帝说着,竟是自己撑着坐起身,“传话给李忠,命禁军把守宫门。宣丞相,秦老将军,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大理寺卿入宫觐见。”
“至于其他人,查实之前不得离宫。”
“皇上英明。”
保住了性命,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唯有朱济善看到了惠仁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心中一凛,赶忙低下头,庆幸今日来永华宫的太医,还好占了太医院半数之多。
若要封口,牵扯太广。
不然只怕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别想活着走出宫门。
惠仁帝传召的人皆为亲信,作为贴身伺候的大太监李忠,毋需惠仁帝多言,在派人出宫的同时,便将扣押的宫人全部带去内侍省严刑逼供。
至于德妃那里,惠仁帝没说如何,他作为太监自然不能以下犯上。
德妃被关在偏殿,门外有侍卫把守,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来回踱步,顾不得右手传来的疼痛,不妙的预感在心中不断发酵。
伺候惠仁帝的这段日子,她可谓是慎之又慎。
除了贴身大宫女珠翠,永华宫中还有柳四喜在,饭食汤药俱有心腹盯着,给惠仁帝服用前,也会用银针试毒。
即便如此,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德妃直觉要遭,可现下被人看押,消息根本传不出去,只能寄希望于贤王能有所察觉。
可惜这本就是许清雅给德妃设的套,不光是德妃,连带贤王她也没打算放过,所以直到李忠从柳四喜屋中搜出药包,将证据呈到惠仁帝面前,宫内宫外仍是一片风平浪静,而进京起就未能踏出四方镖局的宓葳蕤,终于在今夜,被贤王迎到了王府内。
喻晨打算得很好,他计划先呈上许家通敌的证据,若此时惠仁帝有个万一,再让宓葳蕤立刻进宫,总得让惠仁帝留着一口气写下遗诏,如此才能名正言顺。
宓葳蕤站在院中,月色如洗,浓墨的夜幕中星子闪烁。
帝星正在陨落,已无逆转的可能。
“国师大人,许妃动手了。”石竹递上茶盏。
“我已知晓。此事毕,你便去仁济堂做事吧。”宓葳蕤背对着石竹,话中稍有劝说的成分。
“贤王倒了还有端王,大人的好意,奴婢心领。”石竹很是固执,“我入宫,便是为了报恩,结果未料恩人被害。既然报恩不成,有报仇的机会又怎能心安理得地装作不知。”
宓葳蕤本想用师父的名义让石竹收手,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固然可以说师父不愿看到石竹因报仇而身处险境,但他并非窦章也不是石竹。
有些话,当由师父亲自说,然而师父早已仙逝,也是因此,才会让石竹在得知真相后打算报仇。
至于石竹,即便他身份比石竹高,也不能左右石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