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静的天空下,德拉科轻微的,完全不懒洋洋,也并未故意拖长的声音在哈利耳边响了起来。
“但那又怎样呢?哈利?——”
哈利猛地在风中抬起头来,看到德拉科在他面前,离他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坚定的月光下,高傲地昂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哈利,轻声说道,像是那就是世界上最重要、而且是唯一的一件事。哈利在他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愣住了,因为德拉科的语气,是那样地坚定、狂妄,而又带着生机勃勃的感觉,当他说出这句话——好像不是在说这句话,而是随着天空中的风一起漂流,因为他的语气自然无比,像是没有任何阻碍和错误,而他的表情,像平时一样懒洋洋而傲慢的,但此时,那傲慢和懒洋洋却散发出了一种新的生机和感觉——那是凌驾在情绪上的——像是生命以上的,乃至宇宙之上——像是已经见证了这个宇宙里最辽阔的星球,并为之感到震撼,因此已经没有了任何疑虑。
“告诉我,哈利,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呢?”德拉科再一次地,轻声问哈利道。哈利在此时直直地向德拉科看去,他看到德拉科是那样看着自己——没有任何一丝微笑或者讽刺,或者其他任何的情绪——他只是看着,像那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他的声音,在整个世界里无尽地回荡——没有边际,没有尽头,一直地、永永远远地回响。那声音穿过所有事物,没有任何犹豫和颤抖,也没有任何停留,向哈利跑来。
哈利怔怔地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炯炯地直视着哈利,他那双灰色眼睛,即使是在夜间,背对着月光,无法被其光芒所照亮,但仍然像是夜晚那些从公路上通过的汽车车灯般穿破了黑暗。而他的声音,在经历过空间重重的筛选和淘汰之后,仍在哈利的耳边回荡着,尽管那声音变得轻微无比,许多话里的情绪杂质因为那淘汰消失了,但其中,最强烈的东西仍然保存了,里面没有任何一丝迷茫或者悲伤,也没有任何逃避和对现实的绝望,那声音完全出自于当下,此刻哈利和德拉科在一起时所产生的无尽的希望。而哈利,在德拉科的眼神里——读出了,完全明白了德拉科的意思。
他感到他自己的心砰砰跳起来,比任何一次地还要活跃,也比他们假期任何一次的对视和亲吻时感受到的还要强烈。
他摩挲着手上的麦子戒指,它因为夜晚和几次折叠后,变得脆弱无比,但是在此刻,却像是无比地坚实。
那会怎样呢?
即使有一天,他们终于,必须要踏过某道大门,而一切都阻止他们前行;即使有一天,当那蓝色的,熊熊燃烧的东西最终燃殆消失,变成了一堆玻璃一样鲜亮,永远堵住他们心口的东西——即使有一天,那青春期的不安的洪流毫不厌倦,但也终于对他们没有耐心,带着魔法,流行歌曲,他们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日子,以及其他的一切离开了——
然而,即使如此,那又怎样呢?
哈利看着德拉科。
认真地看着。
那炯炯的,灰色的眼睛。哈利从中看到自己。
“你说得对。”他轻声说,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们不会怎样。”
他上前一步,抱住德拉科的肩膀,吻上了德拉科——在吻上德拉科的这一刻,哈利不由地想——霍格沃茨们,巫师们,等到他们回到魔法界,那群人迟早有一天,发现他们的感情时,会说些什么:也许他们会管这叫少年维特之烦恼——也许他们会管这叫无因的反叛——也许他们会管这叫毕业生才有的、只存在一次,并停留在昨日的感情,甚至斥之为邪恶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但是,哈利想——在此刻,管他妈的。
他只想握紧他手上的麦子戒指,抱住德拉科,吻他,直到世界终结。
因为,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他的国就是他的国,他的神就是他的神。
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他们永远都不会怎样——他们安然无恙。
在黎明快要到来,一抹稀薄的光骑上了月亮,将它欺压下去时,哈利和德拉科终于带着一身的麦穗屑——因为吻后过于的疲倦,骑上了扫帚,打着哈欠,对彼此朦胧地微笑着,正式从那麦田里起飞,再次出发,将他们的终点设为他们本该早就回到的家——晃晃悠悠的格里莫广场12号。德拉科飞的前面一点,因为他还稍微清醒一些,至少还能有些方向感。但哈利,已经感到他的身体朝他发出了抗议的信号,完全不行了,于是他放空着自己,让德拉科在前方打头阵,牵引着他走,像是一条刚刚流浪回来,好不容易找到家的流浪狗般,在扫帚上上下晃荡,偶尔抬起头看德拉科一眼,朝前飞——不断朝前飞。
他的注意力大多数时候都在周围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厚的云上——尽管他的视觉因为疲惫,已经快要到崩溃状态,看到的云都是一片一片的——分成层层叠叠的山峰般形状的——只有远处的月亮,还保持着孤立的、只有一个的状态,但是哈利并不介意,因为即使他很疲惫,但哈利感到,他的心,自从二年级以后是头一次那么轻盈,没有负担,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