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小声道:“你不会是,想要效法……效法高祖吧……”
裴昭珩道:“你我之间的事,怎么就是效法旁人了?”
贺顾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脑袋更疼了:“所以珩哥是真的打算……”
……不是,关键是他贺某人,实在也志不在做什么男后啊!
这要是回去让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他二老的大外孙要当皇后了,岂不得吓死?
裴昭珩本就有心逗他,见贺顾果然中招,脸上抽抽着一阵青一阵白,一时忍俊不禁。
今日还不过十五,这一个月贺统领便已悄摸在宫中留宿了七八日,虽说有着天子打掩护安全得很,更没人敢追究他的不是,但事情多少也要讲个分寸,适可而止,或者说……贺统领单纯就是腰酸了,便还是赶在落钥前离宫了。
只是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一日若他留在宫中和珩哥厮混还好,他难得的良心发现,讲了回规矩,却在离宫路上好死不死被人撞见了。
几位礼部的官员,说是快到年末了,明年年初便是新帝改号第一年,关于礼庆节仪还有些关节要和皇帝商榷,他们前脚刚迈进揽政殿花园,抬眼便恰好撞见从里头一边穿外袍一边往外走的贺统领。
礼部诸臣工:“……”
贺顾:“……天晚了,我就多陪陛下看了会折子。”
礼部诸臣工:“……贺统领Cao劳了。”
贺顾:“……”
怎么感觉怪怪的……
好吧,他这十二卫统领说到底,也只是在禁中大内给皇帝打工,的确很没必要日日天昏下了班,还对宫中依依不舍,的确是有些形迹可疑——
或者说,以前或许还没那么可疑,可近些日子,朝中本来就为着他吵得不可开交,众臣心里都清楚,如今大家面子上闹的,看似是福承究竟是郡主还是公主;实则不然,里子闹得其实是天子和男子有染、且还是他亲姐夫,又过分宠爱贺家这事。
这一下撞见几位大人,那便更是正好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人想不注意、想不多想都不行了。
贺统领头都大了,不由得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真要等珩哥把他俩的关系公诸于众,昭告天下不成?
而关外一封八百里加急,却也在这个时候,被斥候快马催着,连着跨年的雪夜,自承河急递回京了——
鞑子摸着年关前夜里犯边,在北境边关很是烧杀掳掠了一番,据这封急报奏秉,待闻修明领着承河大营驻军回击时,已然为时晚矣,百姓死伤无数,武灵府边地七城更是满目疮痍。
最糟糕的是,闻伯爷身先士卒,黑天混乱砍杀之中一个不慎,恰被鞑子火箭射伤左肩,险些命丧黄泉,虽然运气好一时半会没断气,但却也仍然昏迷不醒。
当年杨问秉被发落,后头洛陵新拔了将官,闻修明便领旨北上,继续掌管承河大营,此次他重伤不起,那头承河大营便是群龙无首,暂由偏将柳见山代理军务。
临着快要过年,却来了这么一出,第二日的早朝朝会上,气氛便很沉郁,谁都笑不出来了,不仅笑不出来,也更无法再继续争执前些日子皇帝封谁做公主、又和谁相好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了——
闻修明领兵十余年,战功彪炳,神勇无匹,几乎未尝败迹,否则也不能得先帝那般的看重礼遇,他只要站在那,哪怕未必能保打胜仗,与满朝上下的文武百官,便是一个定心丸,正是为此,如今他倒了,便格外的搞得人心惶惶。
闻修明不行了,大越朝倒也不是就没了可堪用的良将,只是此刻调到承河去顶缸,却难免都显得牵强,要么太远,需得从南边凌江以南跨江而上,等赶到承河搞不好那边黄花菜都凉了;要么太不适合,从未和承河将士接触磨合过,一时临阵换将,未必能得好效果——
朝臣们商议来商议去,一时半会竟真有些找不到合适人选北上救场,唯一一个勉强能指望上的,便是如今的五司禁军都统李秋山李都统,只可惜他一直戍卫在京,几乎从不曾出去过,叫他北上去打鞑子,似乎也有些强人所难。
一个早朝朝会,贺顾听得众臣争来争去,竞相举荐,可最后却也没选出一个适合的,北地的战事却已经迫在眉睫,一刻也拖不得,贺顾懒得墨迹,直接自裴昭珩身边躬身行下玉阶,跪地叩首道:“臣少时随家父戍守承河,于承河风土地貌、鞑子情况,也很了解,若蒙陛下不弃,臣愿往北地、驱除寇掳,替陛下分忧。”
他此言一出,顿时满殿寂然。
换做平时,大约驳斥他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今日他们也都没有更好的办法,自然便只得不吭声了。
裴昭珩道:“你有此想,朕心甚慰,只是你年纪尚……”
裴昭珩正要继续说,却忽然见底下跪着的贺顾在人群中抬起了头,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瞧着他,那眼神坚定中带着几分安抚意味,还夹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浅淡笑意——
只要一眼,裴昭珩便立刻看明白了子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