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离忠王府的确只几步之遥,贺顾转目瞧见忠王,心知多半是他府上下人得了消息去和裴昭临知会的,这会子忠王爷便是来给他出头了。
人生际遇倒真是波云诡谲、难以预测……别说是上辈子他和裴昭临打得你死我活时,就是这一世刚刚重生时的自己,多半也猜不到多年后,竟能等来忠王殿下替他贺顾出头的一天。
赵默与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自然不可能认不得忠王——
新皇登基后,与这位愣头二哥倒是出乎意料的相安无事、兄友弟恭,不仅晋他为亲王,宫里的闻贵妃也得善待,被皇帝尊为嘉善贵太妃,请入慈佳堂赡养,慈佳堂和芷阳宫只一墙之隔,这正好便与陈太后做了半,老姐妹两个整日吃茶赏景,含饴弄孙,甚为融洽。
至于忠王,先帝还在世时,便不是个省油的灯,赵默几人自然不敢顶他的话,他几个今日吃酒吃的大醉忘形,今日又有赵默领头撺掇煽风点火,这才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胆大包天的敢来围堵贺顾这个十二卫统领,说什么要清君侧、替天行道,但再大的酒意,此刻被忠王冷着脸那么厉声一吼,自然也给吓得清醒了——
裴昭临瞅了贺顾淌血的手掌一眼,道:“你这堂堂的十二卫统领,倒被几个软脚虾伤了,说出去真是惹人笑掉大牙。”
贺顾笑了笑,也不去计较他挤兑自己,只道:“多谢忠王殿下解围之恩。”
正说着,长街那头已有禁军来了,十二卫和五司禁军是一家,领头的自然识得贺顾,见他受了伤立时吓了一跳,贺顾却也没和他们多解释,只叫那领卫按缉拿泼皮闹街的惯例把赵默几人拿了,一番风波,这才罢了。
忠王府虽比不得皇后娘娘当年亲自布置的庆国公主府雅致风流,但裴昭临性喜张扬贵气之物,府上瞧着倒也庄正端华,另有一番意趣。
大约是瞧着他挂彩受了伤,忠王殿下大发慈悲叫底下人布了一桌丰盛宴席,留他在府上用过晚饭再带着宝音回去,他这般坦然好意,贺顾便也不推拒。
王府里大夫给他包扎好手上伤口时,天色已然渐晚,裴昭临倒了一杯酒自己仰头一口喝了,这才转头看着贺顾,鼻腔里“哼”了一声,道:“你这人倒也奇怪得很,帮着三弟这许多年,如今好容易才熬出头来了,却又纵着这帮子言官在你头上拉屎,今日那姓赵的不就是有个在御史台的爹吗?也值当你这样忍气吞声?只凭这gui儿子今日在街上说的那些混帐话,哪一句不够押他下十次大狱的?”
贺顾理好衣袖,夹了一筷子炒牛rou,笑道:“王爷也知道,不过是个gui儿子罢了,我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裴昭临眉毛一挑道:“怎么?和gui儿子便不能计较了?若是不和gui儿子计较,岂不是连gui儿子也不如?”
贺顾:“……”
贺统领实在没兴趣和忠王殿下争论自己和gui儿子究竟孰强孰弱。
他道:“罢了,不说这个了。”
谁知他愈不愿正面作答,裴昭临却愈不依不饶,一筷子按在了贺顾要夹牛rou的双箸上,笃定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不过是觉着这三年,你替三弟料理了许多臭鱼烂虾,在朝中免不得得罪些猫猫狗狗,生怕如今又行差踏错,惹得风言风语,给他招惹麻烦,是也不是?”
贺顾被他说中心事,倒也不慌不恼,只转了筷子去夹另一边的炒青菜,道:“看不出来二王爷这两年倒是长进了不少,见事愈发毒辣了。”
裴昭临闻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的得意神色,两个鼻孔就差竖着朝天上去了,道:“那是自然,本王得芳儿这般的贤妻,自然是如虎添翼。”
芳儿,便是那位把忠王殿下给迷了个神魂颠倒王妃的闺名了。
贺顾正要说话,摆膳的小厅外却传来小姑娘一声带着点哭意的喊叫:“爹爹!你怎么受伤啦?”
贺顾一愣,转头去看,却见门外站着忠王妃,左右牵着两个nai娃娃,一男一女,左边那个正是他闺女贺宝音。
宝音也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一见了贺顾便扑着窜进了他怀里,贺顾见宝音红了眼圈,又拉着要看他手上包扎的伤处,赶忙拍着宝音的背安抚道:“好双双,爹爹没事,只是不小心蹭破了点皮罢了。”
宝音定睛一瞧,贺顾藏在衣袖下的手果然裹了厚厚的纱带,顿时哭了个梨花带雨落花流水,满脸鼻涕眼泪道:“爹爹骗人……来传讯的小厮……分明……嗝儿……分明说街上的坏人……都……嗝儿……都拿刀把爹爹的手弄出血了……爹爹的手……嗝儿……也裹成这样了……嗝儿……”
贺顾:“……”
这丫头片子哭的不知为何……有些似曾相识……
不过亲闺女为着担心自己哭成这样,贺顾自然是窝心的,抱她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好生安慰了一通,连连保证自己手上只是皮外伤,宝音这才窝在他怀里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消停了。
忠王妃在忠王身边坐下,接了他递过的一盏热茶,这才道:“今日街上的事,我都听小厮说了,这赵默也是个读书人,却这般饮酒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