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风翔(下)
“既然一玉难求,我看还是不要给绿匠作出难题了。”董贤心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不该瞒你的。倘若被你得知我谎称弄丢的莲花玉牌,其实落到了太史令李寻手上,天知道你会把他怎样!不光担心对方的命运,更害怕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阿绿没眼福,无法一睹合璧风采。况且照她所说,月氏明玉难得,即便有心复刻,恐怕也只能找别的玉料代替,图个形似罢了。”刘欣抿笑道,“不过君无戏言,就算如今没有莲花玉牌给她瞧,也该把这丫头叫来聚一聚,至少可以一起聊聊随心珠嘛。记得听你说,随心珠跟那个自称小牙的匈奴少年给你的万象珠非常相似,既然阿绿在塞外长大,没准知道万象珠的来历,说不定还能一举揭破小牙的真实身份呢,岂不是很好?”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我没有不同意见。”回想起恩师无妄道人在乌垒城外的谆谆告诫,小牙和自己的关系,肯定不止一面之缘那么简单。
时过境迁,如果小牙还活着,早该成年,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随着阅历的增长,似他那般常年在匈奴部落角逐中打怪升级的斗士,也许早已跻身佼佼者行列了吧?重逢之日,再论孔雀、鸳鸯或者狮子,总不至于震惊到呼吸短促,反倒娓娓而谈,诸如孔雀的羽毛何其华丽,鸳鸯的伴侣何其伉俪,狮子的鬃发何其雄伟......
遥想那时关于男女之别的议论,自己的观点稍或偏狭,怎能脱口而出雌孔雀、雌鸳鸯或是雌狮子就不如她们各自的雄性配偶美好呢?可见世人对于性别的偏见和偏好,更多是流淌在血ye里,与生俱来的取向和兴趣......
还有那支金篪,他是否还带在身上,会不会一如自己这头遗失的万象珠,不知去向......
与此同时。黑林。单于金帐。
乌珠留若鞮单于——栾提囊知牙斯翻身惊觉,敷在前额上的shi巾,随之掉落枕边。
“大王可算醒了!感觉怎样,伤口还疼不疼?”守在塌旁的匈奴贵妇的问候柔声细语。
囊知牙斯淡淡瞥了一眼身前这个粉妆美人,一身浅金镶翠的广袖长裙犹如金莲绽放。
原来是左大将赫连隆格的女儿赫连妏嘉,自己的阏氏。
“不妨事。”囊知牙斯强撑着坐起,绷带缠绕的右胸隐隐作痛。忽觉自己除了胸膛部位用来止血的这条白布,身上竟不挂一丝,古铜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绒毯之下亦无兜底。未免有些尴尬,只冷冷地应了一声,旋即将脸侧向相反的方向,有意避开赫连妏嘉关切的眼神。
“大臣们惦记大王有伤在身,都在寝帐外面候着呢。不如让妾先出去知会大家一声,就说您已经醒了,省得大家时刻悬心。”赫连妏嘉虽是囊知牙斯风光迎娶的阏氏,身份尊贵的匈奴王妃,然夫妻之间毕竟有名无实。眼见对方因“赤诚相对”而不得自在,心里也觉无趣,便找了个由头留对方独处。
“也好。那你出去传我口谕,左贤王、左谷蠡王速进帐来见,其他人且先散去。”囊知牙斯微微点头。
“妾知道了。”赫连妏嘉的表情有些恋恋不舍,离开寝帐前不忘嘱咐帐内众侍女小心服侍。
☆、长秋燕(上)
话说囊知牙斯一行自汉都长安返回黑林,不料竟在王庭边界遭遇匈奴叛军伏击,对方有备而来,王军处境险恶无比。叛军有的放矢,锁定囊知牙斯百箭齐发,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激战中,囊知牙斯右胸中簇,几乎坠马。幸得左谷蠡王栾提舆和右大将丘林莫皋二人誓死相护,加之左贤王栾提咸率军及时赶到,合力击溃叛军攻势,方能化险为夷。
昏昏沉沉之际,仿佛有人在耳边不住呼唤。正可谓:
汉草烟波阔,西塞帷幔深。
灯前独攲枕,梦度双星流。
那声音,空灵,婉转,时而像是年隔久远影像依稀的故知赠言,时而又像是新近结缘具象栩栩的羁绊低语,千丝万缕又千头万绪,令人无所适从,不知情系何方。
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真够悲催的......囊知牙斯自嘲,苦闷难当。
少时,栾提咸、栾提舆进帐问候,伏在塌前行完君臣之礼,起身续叙手足之情,双双垂泪叹道:“得历代先王庇佑,王兄此番逢凶化吉,臣弟等感心不已!”
“叛军猖獗,屡屡扰乱王庭,若不及早出手反制,长此下去,恐动摇我大匈奴之根基。”囊知牙斯心意决绝,“待伤痊愈后,我必亲领大军,直捣叛军老巢,了结我兄弟三人与大嫂之间多年来的宿怨。只是同室Cao戈,实属无奈之举,相信且莫车大哥在天有灵,也会理解我们这样做是有不得已苦衷的......”
“王兄英明,臣弟等情愿誓死跟随!”咸、舆兄弟二人血气方刚,摩拳擦掌,为囊知牙斯终于痛下决心剿灭以先单于阏氏为首的叛军倍感振奋。
是可忍,孰不可忍?唯有正本清源、攘除内患,才是匈奴族群绵延的长远之道。
是日黄昏。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