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轻气盛,为政激进本来无可厚非。怕只怕王氏一族抓住皇帝年轻气盛这一点,狐假虎威,为巩固自家地位而折损天子的英明......”傅瑶叹笑道,“太皇太后王政君长久以来坐镇长乐宫,树大根深,要扳倒这老妇,绝非朝夕之功,尚需从长计议。大司马王莽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包藏祸心,乃是王氏一族安插在皇帝近前的最大毒瘤,若不早些拔除,哀家寝食难安!琉璃啊,当务之急,咱们得尽快想个法子,替皇帝扫清障碍才是,至于王政君嘛,留给哀家一个人慢慢对付就好......”
☆、豪赏
数月后,次年春日,某夜戌时三刻(晚上近十点)。未央宫,皇帝寝殿。
刘欣伏案批阅奏章,董贤在侧掌灯研墨。
“限田限奴,让利于民,是我继位以来筹谋许久的一件大事,你是知道的。左将军师丹照我的意思,递上来他草拟的法令草案,我从头至尾读过之后,觉得很好,文辞严谨、文笔流畅、措施可行,不愧是我的老师。”刘欣将手中帛书递给董贤道,“你也瞧瞧有无不妥。”
“你既觉得很好,何必还要我看。”话虽如此,董贤仍旧乖乖接过对方送到手边的帛书,展开,只见上面详细写明了法令宗旨和具体规则。文曰:“制节谨度以防奢yIn,为政所先,百王不易之道也。诸侯王、列侯、公主、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畜奴婢,田宅亡限,与民争利,百姓失职,重困不足。......诸王、列侯得名田国中,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名田县道,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无得过三十顷。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不在数中。贾人皆不得名田、为吏,犯者以律论。诸名田、畜、奴婢过品,皆没入县官。......”
“我说好,指的是利于百姓,并非利于权贵。星辰可知,自古官民争利,那些于百姓有利而对官吏有损的政策法令,往往得不到朝廷权贵的认可,免不了在摇篮中被扼杀的宿命。”刘欣扼腕叹道,“明日早朝之上,我打算将此法令草案提交百官商议,却并不期待斩获预期的成果。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如果说过去不明白的话,一路走过来,怎么也该体悟到了。”
“我看法令上说:诸侯王、列侯、公主、吏民占田不得超过三十顷;诸侯王的奴婢以二百人为限,列侯、公主一百人,吏民三十人;商人不得占有土地,不许做官。超过以上限量的,田蓄奴婢一侓没收入官。但据我所知,眼下达官贵族之家鲜有不超过法令规定上限的。远的不说,单论我和赟妹赖以栖身的董府,父亲位居列候一档,封侯短短一年多来所蓄土地,就多达近五十顷,家中服侍之人加起来也有小二百号人。若严格执行法令,便是近半数的田蓄奴婢都必须充公。这在京城贵族当中,还算是少的,更有甚者,搞不好多半家产都将被这一道法令给没收了去。这些身家遭受重创之人,怎么可能真心拥护‘劫富济贫’的善政呢......”
“所以为夫手里还握有第二套方案,不过需要星辰你的鼎力配合。只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才敢付诸行动。你若不肯点头,我再另想对策。”刘欣朝心爱之人渴求地眨巴起双眼来。
翌日午前。凤凰殿。
董贤忙里偷闲,此刻正在殿内阅览竹简闲书,忽闻宫人报称昭仪来访。刚起身准备挪步相迎,但见董赟已领贴身侍女撷枝急匆匆行至殿内。待简单行过礼后,只听董赟吩咐撷枝道:“你且去殿外候着,本宫有体己话要对驸马都尉说。”
见妹妹不苟言笑,董贤早已洞悉对方来意,索性也将殿内诸宫人遣开,再做道理。
偌大的凤凰殿便只剩下董氏兄妹二人。气氛凝重。
“哥哥真沉得住气,你可知道,我们董家如今已成众矢之的了!”董赟面露骇惧之色道。
董贤微微频头,默然无语,仿佛早知有此一事般无动于衷。
“哥哥可知,今日朝堂上曾有一场限田限奴婢之议,满朝文武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反对法令颁布的呼声占了上风。皇上见法令无法获得通过,便随口问了一句:大家是不是都觉得,还是不要限制田蓄奴婢为好?在场多数人自然都应诺。”董赟忐忑不安地告诉董贤道,“谁知皇上点点头,随即下旨,赏赐我们关内侯府土地两千顷!不是两百顷,也不是两千亩,而是两千顷呐,哥哥,这样一来,你我兄妹和父亲他老人家还不叫人给当成活靶子啊?”
“赟妹先别着急,”董贤淡笑着安慰如坐针毡的董赟道,“等你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明白皇上这样做的原因了。”
“听哥哥的口气,莫非早就知道,皇上会借今日早朝之机,当着众大臣的面下这么一道骇人听闻的圣旨,一口气赐给董府如此量大的土地?”董赟留意董贤的神情,发现对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表露出丁点的意外,于是有此一问。
“我也是昨晚听皇上亲口提起,才知道他对限田限奴婢一事思虑良多。预测到这道触及朝廷权贵利益的法令绝对得不到官员们的支持,退而求其次,另想出一条权宜之计来。”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