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应道。
“黛君身上这点仁孝,说难听点不过是愚蠢自大罢了。”傅瑶的声线软绵无力,不知是感到困乏还是心生懊丧,“你的眼睛倒毒,知道与心思缜密的昭仪相比,哀家宁肯护着轻狂无知的皇后。不错,若是昭仪他日真成了哀家的孙媳妇,难保哀家不会被人当成一个没用的老太婆,在这冷清的永信殿里慢慢耗死......”
“太后何故生此悲观之念?”琉璃安慰道,“后位之事,不是像奴婢这样的卑微之人可以妄加揣测的,单以常识而论,稳居中宫靠的不止是心机,更需要庞大的家族势力作为后援。昭仪是个聪明人,想来不敢贸然挑战皇后权威,否则便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此番皇后得太后警醒,必不负所望,在与董氏兄妹的博弈中占据先手,扭转局势更是指日可待!”
“琉璃啊,你话中提到心机和家族势力足以左右宫廷纷争的结局,哀家都赞成,不过你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家子嗣。你想过没有,一旦昭仪先于皇后诞下龙裔,前朝后宫的力量格局必将迎来剧烈震荡和巨大调整,倘若董家投靠王氏一族,那时我们傅家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傅瑶内心焦灼地望向琉璃。
“太后高瞻远瞩,奴婢自愧弗如。”琉璃叹服皇太太后傅瑶的深谋远虑,却对主子口中所谓皇家子嗣一说略有微词道,“恕奴婢寡闻,昭仪乃是驸马都尉胞妹,若入宫封妃已是事从权宜,那依奴婢看,昭仪能否受幸于皇上也未可知,毕竟这中间隔着一个圣眷甚隆的驸马都尉。且就目前的情形而言,皇上接纳昭仪多半是形式姻缘使然,并非为了传宗接代......”
“并非为了传宗接代?这不过是皇上和驸马都尉的一厢情愿罢了!哀家早知驸马都尉单纯,既然促成昭仪进宫一事不是想要争权夺利,那就极有可能是昭仪本人在这当中做了手脚,为了接近皇上,不惜利用骨肉至亲上位,接下去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傅瑶深忧道,“哀家提醒皇后关注昭仪的入宫动机,又恐她成事不足,所以还得靠你留意,宫内宫外,多派人手跟进此事,尤其要盯牢椒风殿,遇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报与哀家知晓!”
“谨遵太后法旨!”见傅瑶耿耿于怀,如临大阵,琉璃不由诺诺连声。
“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昭仪倒还只是个小角色。哀家担心的,是有朝一日王政君这个老妇,为了对付傅家而与昭仪联手。琉璃啊,王氏一族终归是哀家和哀家家族的最大对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傅瑶接着道,“哀家听闻,这段时间大司马王莽辅政比孔光还显积极,之前罢乐府便是他在皇帝背后鼓捣,近日废除任子令和诽谤欺诋法、禁郡国献名兽等为政之策,桩桩件件都有他的参与,看来是急欲鹤立鸡群,博取朝廷大贤的名声啊!”
“不光如此,太后可知,世人皆道大司马为官清正无私,生活克勤克俭,坊间流传,大司马夫人的衣着装扮还不如其他官宦人家的婢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琉璃借题发挥道。
“这正是大司马厉害之处!消息放出来了,势也造起来了,既已美名远扬,纠缠传闻的真假还有意思吗?”傅瑶眉头紧锁道,“你没听左将军师丹前日进殿来见哀家时说,皇帝命丞相孔光速拟什么限田限奴的法令,岂料孔光这老匹夫圆滑世故,知此法令一出,必因触动朝中权贵利益而引火烧身,故巧言推脱,撇清干系,把蹴鞠踢给了大司马。王莽何等老辣,当面向皇帝晓以利害,声称限田限奴损益参半,自己不知从何着手,转身又将蹴鞠给踢了出去。唯有这师丹和哀家那素来耿直的堂弟傅喜,接过烫手的山芋,遵从圣意草拟了法令,不日便将交由百官于朝堂之上共商共议,决定是否颁布施行。”
“太后私底下要不要给皇上提个醒,以免天子犯了众怒而不自知?”琉璃试探地问道。
“无妨。”傅瑶不以为然道,“此法令关乎百官福祉,若严格执行起来,你想过没有,大小官员名下按律应当充公的田蓄奴婢,加起来该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目!你以为这些混迹官场之人,会舍得挖自己墙角,赞成这道无异于自戕自戮的‘恶法’,甘愿将名下财产上缴国库吗?既然法令注定会夭折,何不让百姓们了解,皇帝曾经煞费苦心地想要为民造福,却因朝中权贵纷纷阻挠而付诸东流了。如此一来,兴许反而能够增进皇帝的圣誉也未可知......”
“皇上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盼望有所作为,有时为政激进些也在所难免。”琉璃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