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闻言,面色顷刻之间卡白如雪,自知无妄道长将襁褓中的自己抱回星辰观,恰是阳朔元年(公元前24年)。沉寂半晌,已对事情原委了然于心,便强作镇静答道:“定陶大王那块莲花玉牌,的确是在他离开雒阳南宫前一日,我亲手相赠。且当日送他那块,与大人手上这块别无二致,想必果如大人所言,两块玉牌本是一对......至于大人问我手上玉牌从何而来,实不相瞒,星辰本是弃婴,十七年前被观中无妄道长从河中救下时,那块玉牌就放在包裹我身体的襁褓之内......”
“这么说来,那小哥岂不就是......”董恭声音顿时变得哽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大人所言不差,那我应该就是......”星辰强忍内心激动道,“那我应该就是,大人的儿子董贤......”
“贤儿,我的贤儿啊,你找得为父好苦!”董恭展开双臂,紧紧抱住眼前人,泪奔不止。
“哥哥,我和父亲总算找到你了......去年冬天母亲临终前,还一直唤着你的名字,不肯闭眼呢.......”董赟也痛哭着扑上前来,抱住星辰。一时间,父子兄妹三人相拥而泣。
董恭既然找回了儿子,便携他回董府认祖归宗。父子感念无妄道长抚育之恩,将小凉小果一并带回董家,认做养子女。又恐故地星辰观无人看守,从城中其他道观请了几名道士,许了些钱财好处,使他们改在星辰观安心修行。自此,星辰便正式用董姓,名仍用贤字,字星辰,后董恭请能人高士为儿子看了面相,改以圣卿为字,星辰为号。故董贤又称董圣卿。
逝者如斯,转眼又过去三月,时至酷暑。
雒阳与都城长安相距虽远,但城市政治地位显要,彼此间情报交通便利。这使董贤与刘欣得以每月通两次鸿雁信函,互诉衷肠,董贤并将认祖归宗之事告知刘欣。不日,城中传出消息,当今天子刘骜昭告天下,将定陶王刘欣册为太子,入主未央宫太子殿。与此同时,另一位太子候选人中山王刘兴,已奉昭返回封地,只增加了他万户的食邑以示安慰。在接下来的那封书信中,刘欣心怀忐忑地告诉董贤,傅黛君已受封太子妃。董贤在信中回复道:“百年修得共枕眠,好好待人家。我心不变,你凡事皆须谨慎小心。”
长安,未央宫。话说傅黛君成为太子妃后,刘欣待之以礼,却总以“不以儿女私情为念”推脱亲近之事,故立太子两月以来,二人夫妻只在名分上,一直没有圆房行周公之礼。
久而久之,傅黛君心生疑窦,又对刘欣察言观色,逐渐断定对方心中另有他人,却不知此人是谁。终于有一天,傅黛君趁刘欣受皇上召见之际,支开太子殿众人,偷偷翻阅了对方的信件,这才得知丈夫居然对一个名叫董贤的男人念念不忘,不禁恼怒万分,又不好直接发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托人情买通各种关系,带上贴身侍女卉云一起溜出宫,前往定陶国府向堂姑母傅太后傅瑶诉苦。
“你是太子妃,太子的正妻,费心去计较这些闲事做什么?”定陶傅太后听罢,好言劝慰道。此番孙子入主太子宫,傅太后这位亲祖母使劲不少,光是在赵飞燕、赵合德两姐妹和大司马王根身上花的钱财银两,就是一笔大得惊人的数目。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尘埃落定,刘欣众望所归,顺利登上宝座。傅瑶眼下虽和从封国接来京城的儿媳丁姬暂居王宫之外的定陶国府,但当今皇上身体欠佳,孙子取而代之指日可待,也就只顾韬光养晦起来。况且,星辰是自己早在雒阳城那时便定下的棋子,没准将来大有用场,所以打心眼里不愿出面干涉此事。
“闲事?这可不见得是闲事啊!姑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子满心念着那个过去叫星辰,如今叫董贤的男人的好处,两个月来连碰都不碰臣妾一下,这未免欺人太甚了!”傅黛君急道,“照这样下去,臣妾这个被丈夫冷落的太子妃,在宫里该如何立足啊?”
“你与太子此前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积淀,你的相貌也不是一等一的好,不过因是傅家女儿,才能近水楼台,当了这个太子妃。你可知道,太子就位前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妃的人选,要不是哀家据理力争,坚持说太子在身为定陶王之时跟你已有婚约,费了无数周折,否则你以为,现在这个太子妃的宝座,还轮得到你安坐吗?”傅太后劝慰道,“黛君,哀家说这些,也许你觉得不中听,但你是个机灵的孩子,哀家一向对你另眼相看,你应该明白哀家的良苦用心。否则,傅家女儿也不止你一个,这个太子妃怎么会最终就定下是你了呢?再者,如今你已是太子妃,是太子的糟糠之妻,名正言顺,自然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凡事应该看得长远些,从大局着眼,不要总痴望太子与你举案齐眉,满心想着琴瑟和鸣的儿女私情。小夫妻之间和和美美固然好,但你更该多花时间琢磨琢磨一些符合你太子妃身份的大事!”
“姑母讲的道理,臣妾都明白。但臣妾就是不懂,更气不过,若是个女人也就罢了,您说太子怎么会对一个男人痴迷到这个地步?”傅黛君叹息道,“久而久之,臣妾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