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南抿起嘴角,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续。
这样的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伤痛,少年时期的无法挽回的遗恨,可能穷尽毕生也无法弥补自愈,只能等伤口一次次崩溃绽裂,经历无数次血rou模糊之后,再长出新的结痂,以平和掩盖痛处。
他对付宇峥这个的了解仅仅停留在性格层面,对于他身后的生活经历根本一无所知,而现在——
他有着这样的可以称得上是“惨烈”的童年经历,但是在以往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竟然始终配合着他这个“Jing神重疾患者”治疗、演戏……在两人无数个独处的时刻里,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也曾触景生情,黯然失魂?
可是从头到尾,他没有表现出过半分异常。
这一刻,仉南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付宇峥并不是悲春伤秋的性格,尤其面对仉南这样特殊的聊天对象,可以说无论氛围如何放松,在某些程度上,他却始终关注对方的情绪变动,察觉到他岑寂失落,付宇峥适时终止话题,甚至破天荒地第一次对外人谈及自己的家庭:“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我们确实算得上无巧不成书。”
仉南费力扯出一个微笑:“我不信,除非你详细说说。”
付宇峥勾了下嘴角,说:“我继母也是个艺术家。”
“……”仉南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反应许久,眉梢眼尾的诧异慢慢消散后,终于又被清浅的笑意覆盖——他再次向对面的人举杯。
付宇峥心下了然,端杯问他:“这次又为了什么?”
仉南严肃道:“谁说人类的悲喜各不相通——为了重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
付宇峥一愣,随即笑着与他稳稳碰杯。
服务生礼貌打扰,送上餐后甜品,付宇峥瞥了一眼面前的慕斯蛋糕,并未动餐勺,脊背靠上椅背,看着仉南挖了一小口巧克力甜层送进嘴里,说:“偶尔吃一点甜食,有助于心情放松。”
仉南点点头,说:“确实,不过热量太高,对于腹肌太不友好了。”
“保持身材的事留到彻底康复之后再说吧。”付宇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维持良好状态。”
果浆夹层确实太甜,仉南只吃了两口就放下勺子,微翘的眼尾倏而一弯,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这么谨慎小心其实也大可不必——就……混我们艺术圈的吧,十有八.九都抑郁,要是没点心理问题,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为艺术献身啊。”
付宇峥在心中默然轻叹——
你错了艺术家,你生病,差点献身的是我。
这一顿晚餐吃得算是愉快,吃过饭,仉南去吧台结账,既然早就师出有名,付宇峥也并不与他争单,结完账,两个人一起出了餐厅的门。
这一餐从八点多一直吃到十点,夜深人静,整个城市笼罩在静谧而绚烂的浮光掠影之中,路上行人渐少,主干路上的车流都有自己的方向和归途。
仉南今晚没有开车,此时却对付宇峥说:“走吧,送你回家。”
付宇峥将大G解锁,微微挑眉,道:“喧宾夺主了啊,难不成送完我,你再自己打车走?”
“对啊。”仉南拉开车门,熟稔自然地坐上副驾,扣好安全带,笑道:“快点吧,我送佛送到西。”
付宇峥发动引擎,半是疑惑半是好笑道:“我有个问题。”
“呦呵?”仉南道:“问吧,仉老师给你解惑。”
车子缓缓行进车道,汇入车流之中,付宇峥平稳开口:“就你画的那些漫画作品,故事脚本也是自己写的?”
“那当然。”聊起自己的专业,仉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从人设到故事梗概,再到剧本,分镜脚本,最后落笔成画,都是我一个人的原创。”
“嗯。”付宇峥点点头,继而说出心中疑虑,“那你这个成语水平……设置台词不容易吧?”
仉南:“……”
为了损我一句正经八百地拐这么个大弯,你也够不容易的哈!
车里没有放音乐,只有偶尔两人之间的交谈声回荡,半路经过静园的时候,仉南无法不回想起那晚堪称魔幻的“人工湖夜游”,嘴角不自觉上扬,最后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付宇峥目视前方,随口问:“笑什么?”
仉南说:“其实有件事,我更应该好好谢谢你。”
付宇峥目光透过车窗抛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明白过来后,失笑道:“那天你说自己是‘浪里白条’,我真的信了。”
“那我可真是对不住你。”仉南想到自己和付宇峥那夜堪比“落汤鸡”般的狼狈造型,笑到停不下来,“游泳我是真的不会,学院游泳队什么的完全是杜撰,不过……当年合唱队倒是有我的一席之地。”
又开始成语花样大赏了……付宇峥忍了,倒是对对方曾经合唱队员的身份有些诧异:“合唱队?那你还真是天生艺术家的料子,歌唱绘画双开花?”
想了想又问:“当年在合唱队,唱什么声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