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昌从资料里抽出项目研究报告,翻开后指了指上面的药物公式。
“小梧,爷爷就问你,这个公式是怎么出来的,你能想明白吗?”
秦梧双手握拳,咬了咬下唇,半晌都没有回话。
秦国昌对他的反应并不惊讶。
他拿起那封推荐信,叹声道:“这封推荐信你收好。爷爷希望等你下一次收到它的时候,会开心到不能自已,而不是这样小心翼翼揣着不敢示众。”
秦梧接过推荐信,声音有些沙哑地低喃着:“句号……”
“什么?”
“言之哥说,他之所以看不上这个项目是因为它是一个句号。爷爷,您明白他的意思吗?”
秦国昌皱了皱眉,片刻后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句号!好一个句号!没错!它就是一个句号!”
笑完后,他神色又rou眼可见的晦涩了下来,像是在为了什么而惋惜。
“言之他说得没错,每个科研人员都有一个能让他废寝忘食的研究方向。你想想看,如果你研究出来的结果是一个句号,那就是为你毕生追求的那个方向画上终点。”
秦国昌又爱又恨地看着那本研究报告,在心里暗叹:这份报告发表的那一天,不知会是多少遗传病学研究人员的噩梦。他们手上在做的,心里想做的,都不再有任何价值。
在将这个项目交给林言之时,他跟他说自己想给它画上一个句号,想让它至少有一个结果。没想到,林言之会以这样的方式,回答了自己的诉求。
每每想到他在这项目上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能有此成就,秦国昌甚至有些害怕。
生物科学就像是融入了林言之的骨髓,化身成他的手足,如同臂使。
这些在他们眼中攻坚克难的课题,在他那里却如同积木亦或是拼图,只是一个个信手拈来的游戏,最多不过是时间长短、难度高低而已。
这种程度已不能用天赋二字形容。
话听到这儿,秦梧也明白了爷爷对自己的苦心和期待。但最让他放不下的并不是这个项目,又或是什么奖项。
“爷爷!言之哥他跟我说什么把这个项目作为给我的饯别礼。爷爷你看!他连研究室的钥匙都给了我!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秦国昌接过钥匙,把它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好一会儿。自己当初将这把钥匙交给他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小梧,林言之离开研究院了。”
秦梧唰地站了起来。
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不是没有想过饯别二字的含义,但这一结果却是他最最不能接受的。
“他……他怎么能走……”
秦梧像是失了魂般喃喃着:“他还有项目……实验……我今天还要给他送最新的实验数据……他……还有我……”
秦国昌站起身,轻轻抚着孙子的后背。他知道林言之对秦梧来说,不只是他钦慕已久的对象,更是他研究领域的指向标、领路人。
也许秦梧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连性格举止,都在不知不觉中向林言之靠近,一点一滴地模仿着他,崇拜着他。
“小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这句老套烂俗的话只让秦梧觉得可笑,他用接近质问的语气厉声道:“离开?言之哥他能去哪儿?!生科院已经是华国在生物科学领域的最高院所!除了这里,言之哥他还能去哪儿?!”
秦梧像是自问自答地继续说着:“他不可能出国,上面不会允许的!爷爷!你告诉我他去了哪儿好不好?实在不行,我可以跟着他一起走的!”
秦国昌努力安抚起情绪激动的孙子。对于林言之的离开,他心里何尝没有不舍,又何尝不会惋惜。
无论林言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自己认定了的学生,也是自己一生引以为豪的骄傲。
“小梧,爷爷不能告诉你。”
秦国昌不忍见孙子这个样子。他用力阖了阖眼,压低声音回道:“爷爷只能告诉你,他没有离开华国”,说罢,他小幅度地抬起手指了指上面。
在秦梧看来,哪怕林言之去了其他国家又能怎样,大不了他跟着去就是了。生物科学造福的是全人类,又何来国界一说。
只要能呆在他身边,脚下踩着的是哪片土地,于他而言毫无分别。
“爷爷……他走了……”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孩子,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大可以选择不围着他转。林言之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甚至能走得比他更光辉璀璨,也更堂堂正正。”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们又会在各自的路上相遇相交。你难道不期待能有一天,跟他分享你硕果累累的研究成果吗?甚至是跟他站在同一个层次,平起平坐,谈笑自如。”
劝到后面,秦国昌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张饼画得有点儿大过头了,轻咳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秦梧瘫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