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愣了愣。尽管情商低得可怕,他此刻也觉察到气氛不对,顿时闭上了嘴不敢说话,支支吾吾半天没回答。
秦梧突然笑了笑,“我能有今日的一切,都要感谢林言之院士孜孜不倦的指导。至于超过林院士,那是我毕生想都不敢想的。”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沉声道:“不过,既然汪研究员有此壮志,不如我带您去到林院士跟前,拜托林院士也给您好好指导指导?”
姓汪的研究员哪里还敢应声。
平日里别说是主动跟林言之搭话了,就算偶尔在走廊里遇到,他都会下意识退避三舍,生怕挡了对方的路。
“指导?”
“想让我指导什么?”
几米之隔的走廊尽头,身材颀长的男子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放着一旁老大块儿地方不用,非要挤在一起、做众星捧月状的人。
随着林言之话音落下,秦梧脸上的神色也跟着一变,既没了之前虚伪的谦逊,也不见后来跋扈的嚣张。
他抱紧资料,小步快跑了过去,脸上又红又白。
“林院士……”
林言之垂眸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举办庆功宴怎么不叫上我,嗯?”
秦梧心头发紧,迁怒似的恨上了那群阿谀奉承的人,方才那点儿志得意满的愉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就是大家凑过来说说话。”
“说完了吗?”
林言之的目光激得秦梧身上一颤。他小声回道:“说……说完了……”
见那群人还杵在原地跟个摆件似的一动不动,秦梧藏起心里的不快,虚情假意地客套着:“刚刚聊了会儿闲天,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没有的事,不耽误不耽误。”
“那您忙,我们先走一步。”
大家伙早就想撒丫子开溜,但一个个的又都不敢做先挪脚的那个人。有了秦梧这句话,众人笑容僵硬地客套两句就忙不迭地散开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言之看了眼他怀里抱着的项目报告,偌大的署名处孤零零地列了“秦梧”二字,“看来虚与委蛇与老谋深算加起来,也敌不过背景深厚四个字。”
他无所谓地嗤笑了一声,“不过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成竹在胸再到后来的偃旗息鼓,倒也有趣。”
秦梧低下了头,小声回道:“这群人成天干活见不到影子,背地里却话多的让人讨厌,等到分功劳时又一个比一个积极。我就想与其把您的成果给了他们,还不如我来占了去……”
“呵。”
林言之笑得漫不经心,“我的成果?既然印上了你秦梧的名字,那便是你的。无论以什么手段,拿到了就是拿到了。”
“不过,你若想靠着它夺得桂冠……”
林言之弯下腰,伸手从他怀里抱着的资料中抽出一封诺奖推荐信,火漆上是卡罗林斯卡皇家医学院的标志。
“还不够。”
秦梧愣了下,脱口而出道:“可是这项研究成果……”
“里程碑?跨时代?造福人类?”三个重重的字眼被林言之说得轻描淡写。
他点了点头,“不错。如果项目署名人是我,无需三方推荐,直接以华科院的名义提名,明年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中站着的人里自然有我一个。”
秦梧脸色有些难看,“是因为我资历不够?或是……或是我太年轻了?”
林言之看了看手中华丽的推荐信,随手将它放回了秦梧怀里。
“年轻?资历不够?”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值得一乐的事,弯起眉眼轻笑出声,“秦国昌愿意为你争来荣誉,但只要他还没老糊涂,就不会让你靠着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东西去触及科学领域的最高奖项。”
“既然你说你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靠我指导,那么我就姑且指导你一次好了。”
林言之弯下腰附在他耳旁,低低的嗓音像是过了电又似浸了水,让秦梧忍不住缩起脖颈,脸颊通红。
“不如你先说说看。在你看来,我为什么看不上这个项目。”
秦梧想了想,犹豫着回道:“因为项目的最初发起人不是您?”
林言之不以为意地轻声笑道:“那所谓发起人的尸体都烧成灰了,一个死人于我又有何碍。但凡是我林言之经手过的东西,无论大小好坏,上面都只会刻满我的名字。但是,秦梧,你知道这个项目在我眼里是什么吗?”
如果说旁人的自信如同一盏灯、一簇光,那林言之在生物科学领域的自信则是一个黑洞。
它无声无息、无光无亮,却悄悄吞噬掉所有人的光芒。就是这么个可怖可叹的黑洞,却让秦梧心迷神往。
他楞楞地望着他,怎么都挪不开眼,模样有些痴傻地回问道:“是什么?”
“句号。”
“一个遗传病学的句号。而我林言之的一生,从不画句号。”
他温温热热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