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之不知什么时候把拔掉的针头握在了掌心里,他手上刚一用力,鲜血便顺着指缝挤了出来。
他手上越是用力,脸上就笑得越发好看,“柳大哥,你推你的镇定剂,我割我的大动脉,倒不如我们比比看谁的手速更快?”
柳秦宵每见林言之一次,脸上的皱纹都得多上一条。
对于林言之能疯到什么程度,他可以说是深有体会。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柳秦宵也不敢真跟他拧巴着来,但心头乱窜的火气也没那么容易平息。
他抬头撇了眼站在角落里的吴海,“小吴!你去把秦护士长叫来!我今天怎么着都得给他来上一针!”
“啊?真打啊?!”
“打不到他身上就打你身上。我看你这段时间也累得够呛,正好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柳秦宵皮笑rou不笑的样子看得吴海一激灵,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好磨磨蹭蹭地出去找护士长。那“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搞得跟要诀别似的,柳秦宵好险没笑出声。
病房内,柳秦宵神色一正。
“小言,你胳膊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动作强硬地从林言之手里拿走针头,又去取来酒Jing棉签给伤口清理消毒。
“吴海看到了吗?”
“放心,没让他瞧见。”
林言之由着他帮自己处理伤口,一言不发靠在床头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几分乖巧,丝毫不见方才的不驯。
光是看他这副样子,柳秦宵就知道林言之是不打算回答自己方才的问话了。他倒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转而沉声道:“小言,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林言之看着染血的掌心没有回话。
柳秦宵叹了口气,“小言,小锋他从小到大即便是身无分文,哪怕靠偷靠骗、靠抢靠砸都要把你照顾好。你要知道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如今这么糟践自己身体的。”
见林言之不为所动,柳秦宵眉头一皱心头有些冒火,伸手拿起一旁放着的检查报告。
“好,你说你不清楚,那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知道。中度贫血、低血压、严重脱水、营养不良、劳累过度、睡眠不足、神经性头痛、胃溃疡、窦性心律不齐。”
念着念着柳秦宵自己都觉得好笑,“就你这病例,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华国还没解放呢!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一个院士是缺吃了还是少穿了,能把自己搞出个严重脱水外加营养不良?你是水龙头不会开还是饭不会买?!”
“会开,懒得买。”
林言之神色平静,方才那一长串危言耸听的病症,在他听来和报菜名也没什么区别,还没人报菜名的来得押韵热闹。
“林言之!你他妈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你差点就胃穿孔了你知不知道?!”
柳秦宵这下是真的动了怒,足足有指尖厚的检查报告被狠狠摔在床上。写满黑字的白纸跟大片雪花似的,飘得到处都是。
“你也是真能干!小锋他走了还不到半年,医院里印有你名字的病例都他妈能订成上中下三册了!”
柳秦宵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看着面前苍白清瘦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顿了顿,缓下声音继续道:“小言,你想没想过,要是让展锋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他得心疼成什么样?”
林言之双手十指紧紧抠在床边的铁架上,指尖泛着不健康的白,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他真会心疼,那就让他回来,回来继续把我照顾好。”
“小言……”
柳秦宵终究还是不忍心再说下去。
“展锋死了。”
“展锋他尸骨无存。”
“锋哥他已经不在了。”
“展锋他不会再回来了。”
类似的话被无数人,以不同方式反反复复地告诉林言之知道。其中有的人是真心希望他能看开,有的却是故意刺激他发疯好看他笑话,也有的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就是这么个大家都渐渐接受了的事实,林言之却以自己的方式抗拒着。
无论是谁同他讲,又或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说,甚至把展锋能找到的尸体碎末连同基因检测结果都摆到了林言之眼皮子底下,他都能当作看不见、听不到,也懂不了。
一个明明比所有人都要聪明的人,偏偏在这件事上当起了傻子、瞎子、聋子。
“我要出院。”
“嘭——!”
柳秦宵仿佛听到自己血管炸裂开的声音,感情他方才那番口舌就是对牛谈情,屁用不顶。
“不行!”
“三天,三天后我就出院。”
不等柳秦宵开口,林言之继续道:“我的病假只批到了下周一。秦国昌这次为了能让我提前复岗欠下不少人情,我再不回去做点儿成绩出来,恐怕就得让他来替我背锅了。”
林言之难得这般有理有据地解释给他听,倒弄得柳秦宵不好再一口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