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瑄撇头,视线从桌上的伤寒丹药上扫过:“这几日的修炼古籍、药、消息,还有那两株圣物,恐怕都是你‘送来’的吧?”
厉扶仞双唇抿的更紧,默不作声。
但凤瑄如何能不了解,厉扶仞这分明就是默认了。
凤瑄早有准备,他长袖一挥,一个Jing致的小木匣子顿时出现在桌子上,同厉扶仞今晚才送来的丹药整齐摆放在一起。
盒子里装的是这些天厉扶仞送的东西,包括那两株圣物。
动作有些大,凤瑄没忍住轻咳了声:“不管上神来帝君殿有何目的,都和我无关。”
“我如今两袖空空,已然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倘若上神若是想借此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的话,”凤瑄指厉扶仞送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恐怕要令上神失望。”
厉扶仞眉间紧锁,辩解:“阿瑄、我……”
可惜,他声音太小,被凤瑄淡漠的转身动作打断。
凤瑄后知后觉的转身,微微歪了下头,迷惑:“方才你在说话?”
厉扶仞却又不肯开口了。
凤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凤瑄双眸又重新变的不带任何情绪,他转身走了几步,听到后面半点动静都无,不免好奇,又回头,看到厉扶仞仍旧固执的站在原地,半点想动的意思都没有。
凤瑄忍不住轻唤了声:“上神?”
待了半晌,厉扶仞却还是一副沉默的模样。
凤瑄不解地皱起眉头,心道:难道他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
待到他余光扫到桌上的东西的时候,方才恍然大悟。
他上前抱起木匣,亲自递到了厉扶仞的手中,于厉扶仞深邃的不见底的视线中,嘴角带着浅浅笑意:“虽说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但圣物珍贵,上神倒也不用不好意思。”
他拍拍小木匣,侧身面向大开的门,语气分明淡然,但其间送别之意再明显不过:“拿去吧。”
厉扶仞艰难开口:“这圣物……”
被凤瑄淡淡回绝:“我若是欲寻,自会自己去找。”
厉扶仞一双翻涌的双瞳几乎变成了黑红色,他只有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在凤瑄面前失控。
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心中就像是有一把刀,刀身锋利,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脏,及至血rou模糊,再也看不出心脏原来的模样来。
但厉扶仞却只是垂头掩去眼中的异色,接过木匣,于凤瑄风轻云淡的视线中,脚步沉重,一步一步,朝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踏去。
他知道,阿瑄就在身后,目送着他离开。
阿瑄话中的意思,他也不是不明白。
他等了阿瑄千年,这千年里,他把所有能试的方法全部试了个遍,好不容易,天道乞怜他,让他美梦成真,阿瑄真的回来了。
却亲口告诉他说,前尘之事他尽忘却,也希望今后再也不提。
天道同他开了一个玩笑。就好像一个被困的将死之人,心早枯萎,没几天好活了,好不容易寻到了出绝境的钥匙,眼看着即将开锁脱困,重获新生了。
结果开了门又告诉他,其实门后面还是封死了路的死胡同,就算拿了钥匙开了锁,这辈子也还是触摸不到光,死路一条。
他不愿让阿瑄不开心。
但阿瑄于他,更是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阿瑄可以没有他,但他却万万不能没了阿瑄。
及至行至门口的时候,厉扶仞兀的顿住了脚步。
“上神可是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落下了?”
长久的沉默,沉默到凤瑄甚至以为厉扶仞是不是睡过去了,忽听厉扶仞略带颤抖的声音道:
“阿瑄,倘若我说,我是为了你而来……”
凤瑄愣住了。
片刻后,他勾起唇角,似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话般,不带任何恶意和情绪的轻笑了声。
上次在梧桐林里,厉扶仞好似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只当是自己以身炼药,成全了厉扶仞他们二人后,厉扶仞心中有愧于他,因而才会为他诵经千年,恳求得到他的原谅。
今日厉扶仞又说出这般话,凤瑄不得已,只好笑着开导:
“从前我做过的那些事情,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说来说去,又解释不明白,说到底,就连凤瑄自己都尚未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欠了厉扶仞人情,又是什么时候怎么欠下了的。
“你只需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欠我什么,从今往后,我也不再亏欠你半分,如此即可。”
厉扶仞扣住匣子的手背青筋尽显,却又完全隐于如墨的夜色中。
这是,要同他撇清关系的意思?
只要能和他撇清关系,哪怕从前付出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能一笑带过,再也不提?
心好像被人碾碎了般,痛到甚至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