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旱了几个月的江城迎来了第一场秋雨。
沈向瑜靠在副驾驶位打盹,今天本不用这么早起,方停归担心下雨不好打车,硬是要送他。
迷糊中方停归推了推沈向瑜:“有电话。”
沈向瑜摸出包里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望着陌生来电好一阵恍惚,他很少接到陌生电话,工作上的事通常都由琴行接单再转给他。
“你好。”
电话那头声音沉稳:“沈老师,打扰了,我是季琛。”
季琛?沈向瑜坐直,后背与椅背微拉开缝隙,他想起来了,季琛,那个家里有台施坦威三角钢琴的季先生,比三角钢琴留给沈向瑜印象更深的是那个会画画的男人,夏岁安。
季琛在电话里询问沈向瑜是否有空,能否上门维修上次夏岁安提过的小提琴,他说他昨天刚回江城,将小提琴带了回来。
沈向瑜应下后给琴行打电话,告诉琴行记下这单,琴行其他调音师会私下接活,有些前期公司客户后期也会直接找调音师,不用通过公司价格会稍低几成,两方互利,沈向瑜不想图这些小利,通过公司走,该提成的让公司提,问心无愧最自在。
方停归听见电话,说:“我今天得去展会,下一年春夏设计展,没空送你,你自己小心。”
他极少跟沈向瑜讲述工作上的事,沈向瑜愣了愣,他又解释说服装行业都这样,时尚得超前,前一段时间赶的设计稿全是下一季的春夏款,若是等到春天到了再去设计款式,估计连凉水都喝不上。
沈向瑜有些受宠若惊,好像一切都在发生变化,虽细微,可能方停归自己都感觉不到,沈向瑜直觉鼻酸眼涩。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沈向瑜故作鼻子不舒服,揉了揉,“嗯,知道,我会打车,打车时会叮嘱司机师傅雨天路滑,我不赶时间开慢点。”
方停归笑了笑,扭头看了沈向瑜一眼,视线相对,沈向瑜被他的笑晃花眼,这个笑容,与他平时不太一样,平时里他哪怕是笑都是克制的,内敛的,像是被训练过,刚刚的笑意虽浅,但沈向瑜看得很清楚,那笑容,跟他在相册中看到的笑极为相似。
下午赶到季宅已快三点,下雨堵车。
夏岁安开的门,他还是一身棉麻质白衬衫,搭配黑色长裤,说不出的干净熨贴。
沈向瑜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他站在一堆颜色中,玫红,炫紫,荧光绿,金色,一片耀眼的颜色中突然出现一抹淡绿,很自然的绿色,很清新,令人舒服。
“沈老师,淋shi了吗?快擦擦。”
沈向瑜接过夏岁安递过来的毛巾,说了句谢谢,刚擦完头发,又见他拿过拖鞋放在沈向瑜面前,“换双鞋吧,外面shi,路上全是积水,天冷了,shi鞋穿着容易感冒,里面准备好了热茶,先喝杯茶。”
他对人的照顾并不突兀,不是刻意献殷勤,也不勉强,那是种恰到好处的温柔,分寸把握有度。
沈向瑜大方接过拖鞋道谢,喝了几口茶问他要修的琴在哪里。
季琛端着果盘出来,说:“沈老师,劳烦你下雨大还跑这一趟,实在是时间赶,我们住在沅县,昨天刚到,明天就得赶过去,给你添麻烦了,琴在房间,我去拿。”
“不麻烦。”
夏岁安接过果盘,刚放桌上又端了起来,叫住季琛:“你今天太忙了,又忘记洗葡萄要放淀粉了,你看,葡萄上的白霜还在。”
转头他对沈向瑜笑笑:“沈老师你先坐坐,我再去洗洗。”
沈向瑜一个人坐在客厅,想起前几日方停归跟他说过同样的话题,洗葡萄要放淀粉。
若是方停归有机会认识夏岁安,他们应该很聊得来。
沈向瑜想。
季琛将小提琴交给沈向瑜,沈向瑜看了看,只是把很普通手工小提琴,全新市价不超过四千,琴久未保养,面板因chaoshi生出霉斑,漆面部分脱落,弦轴拧不动,琴弦断了一根,只是那把琴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夏岁安在一旁自责:“这把琴是几年前朋友送的,一直放在琴盒未见光,今年才拿出来,被我弄断了根弦。”
季琛按住他肩膀,轻轻按了按,那是个安抚的动作,沈向瑜假装没看见,说:“今天工具不全,且时间不够,不介意的话,我带回琴行,修好后可寄放在琴行,或是寄到你指定地址,夏先生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给你添麻烦了。”
回市区是搭的季琛的车,季琛说刚好他和夏岁安要去市区办点事,顺路,沈向瑜并不知是否真的顺路,盛情难却只好坐上车。
季琛这一顺路直接顺到公司门口,沈向瑜礼貌的向他们道谢带着琴下车。
“沈老师,”夏岁安降下车窗探出头:“麻烦尽量不要换零件,哪怕不能弹奏,维持原样就好,可以吗?”
“我尽量。”
“谢谢你,沈老师。”
目送车辆驶远,沈向瑜转身,被身后站着的钟修诚吓得后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