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中的两人颠鸾倒凤,纵情春宵,魏听澜在百典武窟却是心猿意马,坐如针毡。
从黄昏到月上梢头,他被困在书房内,让夫子守着抄了十遍《静心诀》。能叫他害怕的夫子自然不是寻常夫子,余长老在龙yin山上武功排得上顶尖,青霄剑法登峰造极,年轻时曾指点过掌门,如今德高望重,又来教导魏听澜。可这少掌门素来被娇宠惯了,比其父少时顽劣许多。
“少主呀,你心浮气躁,练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青霄剑才练到第五式,掌门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绝技成名了……掌门不求你名扬天下,但至少要对得起青霄少主的身份,早日接过掌门肩上的重担啊。”
这话魏听澜十岁起就开始听,耳朵都要起茧。
余长老见他不在乎,摇头道:“瞧你这副德性,也没一点悔改之心,这十遍算是白抄了。”
他唱惯了独角戏,继续说:“近来朝廷与西域关系越发紧张了,边疆摩擦不断,龙yin山就在两界相交的尴尬处,难免要受牵连…”
“青霄派安于西南一隅,一向与世无争,父亲又淡泊名利,朝廷与南蛮要打便打,与我们何干?”
“你相信青霄派无二心,可王爷不一定信,王爷好忌,又狠毒,北边的山头这几年不是招抚就是被灭,想要彻底置身事外,难啊……所以少主,练功不可松懈,莫要等到火麟卫来了才临阵磨枪,不中用呀!”
魏听澜心想,火麟卫也不会比爹更强,若是真有什么危险,爹和师兄当然会保他周全。他练功偷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觉得自己还年少,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龙yin山巅的二人直至卯时才分别。
和光从山顶下来,先在溪水里洗净满身薄汗,又在水边静心打坐良久,直到天边露白,才慢慢向弟子厢房走去。
行至中途,忽感令人寒毛直立的异样肃静。他停下脚步,手按在腰间的兵器上,凝神四顾。
四周是一片杨柳林。熹微曙色中,杨叶层层叠叠投下晦暗不明的Yin影,仿佛每一片叶子下都藏着一兵一卒,伺机而动,一种肃杀的压迫感在林间兀自蔓延。
“青霄派不招待藏头遮面的客人,快快现身!”
忽然,哗地一声,散了满天黑点。垂柳全乱了线条,抛举在空中似一团乱麻,刹那间僵直了,随即就扑撒下来。叶背翻过来,是一片灰白;又扭转过来,绿深得黑青。大有山雨欲来的气魄。
蓦地,一道寒光借着风雨之势从林间射出,疾刺和光面门!
和光侧身避开,回转间短刃挺出,只听“当——”一声脆响,劫寒乍起,短刃挡住自后方袭来的一杆长枪。
两人被震得退开几步。来人终于露出真容,这人身高九尺有余,身着赤色锦衣,头戴大红冠帽,手握朱红长枪,银色的枪尖在朝曦中闪着泠然寒光!
同一时刻,青霄派的大厅,掌门魏观海局促地立着,他神色不定,时不时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人。
大厅内点着油灯,暗淡幽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两扇门向后张开,随即又被风吹得合上,再向后张开,如此前后摇晃,发出吱吱声响。
魏观海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此刻却喉头干枯,发不出声音。
“魏掌门的难处孤也明白,所以那么多年皇兄也未动过青霄。可是孤不同…”
太师椅上的人半张脸藏在Yin影里,语气谦和,声音却是冰冷的。
“近来有传言道西域密探就潜伏在龙yin山一带。孤这个人虽然本性温良,但最看不得正义侠士蒙受冤屈。所以…就亲自前来,替青霄派证明清白。”
这是在逼他表态了。
“魏某惶恐,王爷明察秋毫,定能助青霄派洗脱冤名。”
他面上装作镇定,心里却不得不怕,话声发颤,泄漏了内心的惶惧之情。
“孤原本也是这么想,可你猜怎么着,手下竟搜出了一封西域密探的Yin符。”
魏观海骇然:“青霄派弟子都是寻常中原人,怎会有…”
啪塔——
只见一截血淋淋的断手被掷到脚下,魏观海认得这手的主人,是余长老!
陡然间见到这等情景,魏观海双手禁不住剧烈发抖,膝盖酸软,几乎站不直身子,眼泪滚滚而下。
他和余长老并无特别交情,只是在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这些眼泪之中,其实惊恐犹多于伤痛。
“Yin符是在百典武窟的书里寻到,这老人家拼死护着,实在难缠,所以孤的人不得不出手伤了他。”
那人表情煞是自责,语调显出几分猫哭耗子般的哀怨。那人又道:“听手下说,最后接触这书的,似乎是贵派的小姐。”
听到“百典武窟”和“小姐”几个字,魏观海心中突的一跳,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心知,自己举棋不定的态度叫王爷等得不耐了,所谓西域Yin符不过是个幌子,那断手已然说明王爷想进攻龙yin山易如反掌,只是明面上喜欢讲究个师出有名罢了。
真是无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