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业带着他去见了何垂衣最后一面。他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外, 里面不时地传来何垂衣的声音, 武帝猜到了他们在干什么。
因为,他听到何垂衣说:“漠竹, 轻点, 疼。”
好像以前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何垂衣从不会告诉自己他有多疼,只是在默默背负自己给予他的疼痛。
眼泪瞬间决堤, 一种剜心之痛摧残着他的神智,他将手背伸进嘴里, 死死地咬住,才能让喉咙里的哽咽发不出声音来。
“武弟,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他看不见善业的脸, 甚至无法去辩驳昼夜。
他已经着了魔,他再也看不见何垂衣的样子, 至少趁现在能再多听一些何垂衣的声音。
事情为何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呢?
那之后, 过了许久, 他的耳边只能轻微听到一点声音的时候, 何垂衣来了。
“你找我做什么?”
武帝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到, 何垂衣站在暖黄的阳光下,神情淡淡,身边还有一位穿着道袍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追随何垂衣这么久, 好像从未见过漠竹离开何垂衣身边。
善业的声音太轻,亦或者他耳朵里只能再装下何垂衣的声音,他并不知道善业对何垂衣说了什么。
炎炎夏日,武帝眼睛上缠着白布,呆呆地坐在榻边。
“我为何要救他?”他听到了何垂衣说。
是啊,何垂衣恨不得让自己去死,又为何要救自己呢。
一道Yin影笼罩在脸上,武帝伸出双手,摸到一只手。
片刻后,他松开,将头转向一遍,“不是他。”
“何垂衣你害人不浅啊,瞎了都能摸出不是你。”这是漠竹的声音,武帝一点也不想听见。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何垂衣,何垂衣身上的每个角落他都知道。
何垂衣没说话,似乎在低声和善业交谈着什么。
漠竹搭着他肩坐到榻边,惬意地说:“你命真硬,夜无书运气也不错,居然真的找到了解蛊毒的法子。”
武帝不想同他说话,也没挣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耻辱,他告诉了漠竹。
漠竹似乎顿了片刻,搭在他肩上的手重了两分。
“那天,我和他欢.爱,你就在窗外吧?”他仿佛想故意羞辱自己,口气很暧昧。武帝倒是忘了,漠竹是刺客出身,擅长隐匿气息,又怎会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呢。
不知道善业和何垂衣说了什么,何垂衣似乎答应了救他,过来与漠竹说了几句话,漠竹虽然口气不好,却并没有干涉何垂衣的决定。
他想,何垂衣就是爱漠竹的这一点吧。
而自己呢?
最后将何垂衣带回皇宫那次,他的心早已溃不成军,他只想将何垂衣留在皇宫,只想他和以前一样,能够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其他事,他不管。
无论晋朝与巫蛊族有多大的仇,无论何垂衣爱不爱他,恨不恨他。
在雪竹镇,何垂衣带漠竹和钟小石离开的时候,他想过告诉何垂衣,自己中的毒,可是他仍抱有一丝希望,他以为何垂衣至少还会恨他,他不想沦落到用性命去拴住何垂衣的地步。
可是,如果知道最后的结局,他一定,一定,会告诉何垂衣。
“你爱我?”
“不爱。”
爱,很爱,他很爱何垂衣。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何垂衣对自己的爱是建立在自己对他的爱之上,所以他恨何垂衣。
他爱何垂衣,也恨何垂衣,更加嫉妒何垂衣。
嫉妒他,有人这么爱他,但没人这么爱自己。
从始至终,他都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爱夜无书的时候,满足夜无书的一切要求,不做任何一点与他意愿相悖的事情。夜无书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玩伴,他知道,只有夜无书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他爱何垂衣的时候,将何垂衣视为自己的领地,自己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多看一眼,多碰一下。他想关着何垂衣,让他只是自己身边的一件物品,永远只属于自己。
从初见时,这种想法就异常强烈。
说是亲自捉拿巫蛊族后人,其实只是他想暂时逃出皇宫那个苦闷之地。
父皇和母后将他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向他灌输了太多权力至上的话,导致他一直以为,他可以不提感情,用权力就将何垂衣绑在皇宫。
到嵇南那一日,城里热闹极了。
全城百姓都在追赶一道赤色的身影,他混在其中不由觉得好奇,惊鸿一瞥间,赤衣男子脸上的潇洒与肆意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这是他想要的,却自始至终都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他渴望自由,十分地渴